此时月长空正抱着他的尸体从房间里走出来,脚下虽然稳健,脸色却发白,他大喊,“阿泽,你在哪里?”
云梦泽就站在月长空面前,可月长空却好像没看到他似的,一直喊着阿泽。
云梦泽于是知道,自己怕是这场考验的旁观者。
果然,月长空抱着他的尸体找了一圈,这才将他的尸体放下,露出慌急的表情,“阿泽,这次我承认自己不擅长符阵。你起来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月长空紧紧抱着他的尸体,呆坐在院子里,竟傻愣愣坐了一日一夜。
第二日有人来找月长空上工,见月长空这个样子,便张罗起云梦泽的后事。月长空却突然发了疯,一把推开那人,大喊道,“他没死,这只是幻境。”
那人被推倒在地,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月长空站在院子之中,紧紧咬着牙关,浑身都在颤抖。
云梦泽知道,他是想要施展道术,可是如今他只是凡人,又能施展什么道术。
果然,月长空尝试了半天,周遭都为发生半点变化。月长空猛得跪下,用拳头狠狠的砸地面,一直将两个拳头都砸得血肉模糊,这才再次抱起云梦泽尸体,小心的将尸体放回房间床上,到集市上去给云梦泽准备丧事。
云梦泽不知道月长空有没有猜到,此时他正经历的,已经不是“病”阵,而是“死”阵。
月长空给云梦泽办完丧事,就坐在云梦泽的坟头,一直跪到不知倒地,被好心的村民抬回家。
那之后,月长空仍旧每日以拉纤为生,从早到晚,直到将肩膀磨破。他不跟其他人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干活领工钱,然后用工钱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拿到云梦泽的坟头。
只有在云梦泽的坟头,他才会说几句话,但仍旧少得可怜,不外乎给云梦泽买了什么东西。偶尔会提起幻境,甚至也会用树枝在地上勾画,显然是在研究幻境。
云梦泽在一边看着月长空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这才终于明白。“病”和“死”是连在一起的,他的“病”不会好,总有一天会“死”,他“死”之后,月长空便要守着这份爱情,孤独到老。
云梦泽每日幽魂一样的跟着月长空,心里的后悔一日多过一日。为什么要自以为是的寻死呢?如果他不寻死,是不是就能多陪月长空一段时间,无论是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也许,就是一辈子呢?也许他就能跟月长空熬到白头呢。
几十年过去,月长空早就不能再拉纤,也没有积蓄,因为钱都给云梦泽买了玩意,埋进了那座坟里。月长空每日耕种那块菜田,靠红薯和野菜为生。偶尔有好心的村民给他送些吃食,他便上山摘些野花,摆在那些人的家门口。
垂垂老矣的月长空仍旧每日去看云梦泽,哪怕这将花掉他大半日的时间。
云梦泽无法想象,月长空会老到如此程度,更无法想象,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月长空好看极了,仍旧是俊美无俦的武圣剑皇。
月长空将捡到的一个陶瓷娃娃摆在云梦泽的坟头,轻声说,“这还是幻境吧。是‘死’阵对么?”
云梦泽猛然一惊,如此漫长的岁月,他以为月长空一直没有发现。因为月长空一直没有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追随你同死,才算通过考验。”月长空说着,轻笑起来,“但我不愿意,我如果死了,这份,这份幻境中的爱情,是不是就没了?我活着,还记着你,还思念着你,一切,就都在。”
“你是傻子么?”云梦泽大喊,他冲过去,想要抱住月长空,可是他扑空了,只扑倒在坟头上。
月长空轻叹一声,又说,“或者,这是“老”吧?可惜,你不能看看我现在糟老头的样子,也许看到,就不喜欢我了。我是说在幻境中。”
“我喜欢!”云梦泽大声说。
这时,四周的浓雾骤起,一道写着“老”的门楼猛然从两人身上飘过,又转瞬消失。
月长空似乎没有看到雾和门楼,仍旧说,“你说你在余娇娇的幻境中看到我。那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说到这里,月长空微微摇头,起身往回走。
太阳已经落下,夜色逐渐笼罩,山路崎岖难行,月长空一脚踩空,摔倒在地,就那样再也没有站起来。
云梦泽站在哪里,竟下意识的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救救他。”这时他才明白,哪怕是假的,看着喜欢的人死在眼前,也是无法忍受的疼痛。
随着明月滑上高空,月长空似乎死透了。浓雾渐渐弥漫而起,那道白衣飘飘的身影出现在云梦泽眼前,越来越近。
月长空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惊怒,每一步踩在地上,空气都跟着震颤。
月长空走到云梦泽面前,猛得扬起手。
云梦泽闭眼,觉得这一巴掌,他该受。
可过了良久,云梦泽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到一阵极轻的风从颊边拂过。
云梦泽睁开眼,月长空已经没在看他,而是淡淡说,“走吧。”说着,就要往浓雾中再次出现的门楼走去。
云梦泽上前拉住月长空的手,不管不顾的说,“师伯,我在余娇娇的幻境之中,看到的就是你。我喜欢你。”
月长空停住脚步,轻声说,“我知道你有时候在耍着我玩。”
云梦泽微怔,有些不知道月长空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月长空不傻,会容忍他的装腔作势,其实只是纵容他。可如今说出来,又是为何?难道是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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