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换好衣服，打开门，门外站着探险队的人。
这人叫陈旭，一向沉默寡言。看上去属于十分老实的那种类型。
陈旭虽对她有过下流的眼神，但比其他四人要收敛的多。
属于有过贼心，可理智始终占上风的人。
陈旭道：“汪胜和刘波情况不太好。我们找了那个老奶奶帮忙，她找来了部落里的巫医。但是巫医看到他们的伤之后不肯治疗。直接跑了。”
林苏玉沉默了。
如果那两人死了，他们其中一个人是真正的凶手，那她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嘛！
她走出房间去找老奶奶，问跟上来的陈旭：“部落里没有其他医生吗？”
陈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老奶奶看了伤后，脸色也很不好，不知道……”
他话语顿住，颇为惊恐地看着林苏玉身后。
林苏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个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面露忧郁。
是阿霞。
林苏玉看了眼愣怔的陈旭。
很显然，陈旭也看见了阿霞，而且，他好像也认识阿霞。
现实和虚幻似乎又重叠了。
但林苏玉不想去费心地分清哪里才是现实。越想下去，只会越头疼。
阿霞看向林苏玉身侧的房间，说：“阿若又生病了。妈妈请了巫医来给他治疗。”
阿若生病？
在林苏玉的潜意识里，阿若几乎和妖魔鬼怪一样。
妖魔怎么会生病呢？
陈旭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安慰阿霞道：“阿若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
林苏玉想了想，问道：“我们能去看看阿若吗？”
陈旭眼神古怪地看了林苏玉一眼。
林苏玉对他小声说：“也许这里的巫医，能够医治汪胜他们呢？”
陈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阿霞眼珠子转动，犹豫了半晌，对林苏玉道：“只能你进去。”
又对陈旭说：“你是外人，不能进去。”
轮娜告诉过他，她想让林苏玉给他做媳妇。所以在他心里，林苏玉算是自己人。
林苏玉点头应了，对陈旭小声吩咐：“我去找巫医，你去看看汪胜和刘波的情况。”
陈旭嗯了一声，转身跑上了楼。
林苏玉同阿霞走进阿若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光线昏暗。时明时暗的红色烛火像是闪烁的诡异猩红眼瞳。一股略带腥味的气息在屋内弥漫。
小小的阿若躺在房子正中央的床上，床边被部落里特制的香包围。
香上正飘出的袅袅白烟似活物般在阿若身边环绕。
阿若睁着双眼，神情麻木。
巫医拿起一根点燃的香，对着他纤细的小腿摁下去。
火灼烧了孩子细嫩的皮肤。
林苏玉倒吸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不惊呼出声。
而这房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情绪有所起伏，其他人都很平静。
哪怕是被用香实实在在地灼烫着的阿若，也依然是维持着麻木空洞的眼神。
阿霞注意到林苏玉紧拧的眉头，小声说：“你不要惊讶，阿若没事的。巫医一直是这么给阿若治疗的。”
这……哪是治疗？这分明是在伤害阿若啊。
阿若为什么不反抗？
林苏玉不自禁地走近。
轮娜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林苏玉，微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霞抢话道：“我带她来看看阿若。”
轮娜闻言，笑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
阿霞嘿嘿一笑，羞红了脸。
林苏玉隐约闻到了一股烤熟了的肉的味道，巫医这才将那手腕粗的香从阿若腿上移开。
阿若白皙的小腿上凹陷下去一块，是被香烫到发黑的肉。
巫医拿出刀，轻车熟路地刺进了阿若的小腿里，将那块肉剜了下来。
红得灼目的鲜血染红了床板，顺着床缝滴答落地。
林苏玉提着一口气差点要忍不住喝止巫医。
然而其他所有人都是表情平淡。
就连阿若都是神情冷漠，好似剜的不是他的肉。
他眼珠子转动，轻蔑地扫了一眼轮娜、阿霞和巫医。
视线最终落在眉间挤出深深“川”字的林苏玉身上。
巫医将肉放在碗中递给轮娜。
轮娜端着碗笑吟吟地走向阿霞，说道：“快吃吧。”
这三个字若惊雷在林苏玉耳边炸开。
轮娜说，让阿霞吃阿若的肉？
林苏玉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对母子。
阿霞习以为常地啃着肉。
轮娜对林苏玉道：“等阿霞变聪明了，你们就结婚吧？”
林苏玉瞥了眼躺在床上的阿若。
巫医没有给他包扎伤口，又拿出碗来接他的血，并对轮娜说了些话。
林苏玉没听懂，阿霞热情地给她翻译：“巫医这是拿阿若的血作为治病的报酬呢。”
治病？治谁的病？
恐怕生病的不是阿若，是阿霞吧。
轮娜是想拿阿若治阿霞的傻病。
这种巫医，哪里是医？
林苏玉抽出床边的纱布给阿若包扎好。
巫医不满地看她一眼，对轮娜语气抱怨地说话。
轮娜连忙阻止林苏玉道：“你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好的。”
轮娜又对巫医说了几句话。
阿霞乐呵呵地对林苏玉翻译：“妈妈在说你只是太善良啦。”
林苏玉可不认为自己眼睁睁看着别人剜一个孩子肉的行为称得上善良。
她突然回忆起阿若刚遇见她的时候，说，叫她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她脑子里乱乱的，看着一声不吭的阿若，突然一把将他抱起，夺门而出。
她动作快得屋内的人来不及反应。
等轮娜他们惊叫起来的时候，林苏玉已经抱着阿若跑进了树林里。
阿若皱着眉头问：“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我带你离开啊。”林苏玉顿了顿，向阿若求证她的猜想：“是不是我带你离开了这里，你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从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解脱出来？
“当然不是。”阿若平静地浇了林苏玉一盆冷水。他有些不满地说：“身为我的仆人，你不该自作主张。我不需要逃。”
林苏玉惊讶地放慢了脚步：“难道你是自愿被他们割肉的？！”
阿若：“也不是。”
林苏玉难以理解：“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割肉？”
阿若咧嘴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让他们割？看他们自以为是能够操控我，满怀希望地以为能够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最后得到的只有死亡。想想他们临死前的挣扎恐惧……扭曲的表情……”
阿若似乎真的见过他描绘的场景，眼中带着回忆般的恍惚。他的笑变得骇人：“所有人都会这样死去，不是很有趣吗？”
所有人都会这样死？
难道所有人都吃过阿若的血肉？
那他……在她以前没见到的时候，被烧过多少次？被用刀割过多少次？
林苏玉心头一颤，看着他稚嫩的脸，眉间“川”字更深了。
“你这样……不痛吗？”
这样不是虽然报复了别人，但是也折磨自己吗？
“痛？”阿若眨巴眼睛，有些疑惑：“痛是什么感觉？”
他倒是知道痛这个词，但是他只知道别人会痛。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痛不痛。
他也会痛的吗？
林苏玉问道：“你感觉不到痛？”
阿若思索了一会儿，撩开腿上的纱布。
他的伤口已经在愈合，这让林苏玉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阿若的手指狠狠地插进了伤口里。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滴到了她的鞋子上。
林苏玉惊愕地睁大眼睛：“你在干什么！”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说：“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痛。看别人因为痛死去活来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
见林苏玉脸色白了几分，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从诞生于世就在痛，这种感觉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苏玉注视着他神情略显不悦的脸，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他是习惯了疼痛，已经麻木了吧，才会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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