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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走进来时,看到两个徒弟天差地别的表现,意外的没有出言训诫。实属难得。
    “我要出诊一遭,可能须两三日。叶昭同我前去,师余留下看顾医馆吧。”
    想也是觉得叶昭近日不太靠谱,医馆不能交给他。
    “等下吃过早饭便出发吧。”薛白又看他一眼,“书抄好了么?”
    叶昭无奈叹气。这人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一百遍?
    “……没。”
    “嗯,回来再继续吧。”
    “……”
    大嘉地大物博,幅员辽阔。鼎盛之时,北控蛮敖、西降犬狄,南开海上商贸之路,东有诸岛来臣,繁茂一时不衰。
    可繁华盛衰,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如今大嘉已不复昔日强盛,北方敖族虎视眈眈,边境时有战乱,甚至有南下波及之势。平安帝昏庸,不理朝政。高堂之上魑魅横行,民生疾苦无人问津。
    他们所居之处名唤邬州,地属北方,靠近边境,去皇城甚远。
    邬州从前是仅次于皇城的北方大都市,近年来敖族侵扰,民不聊生,是以逐渐衰败下去。
    薛白声名鹊起于北方,这一点叶昭倒是记得。
    北地严寒,加之战乱不断,伤于寒者居多,疫病也多。
    以陈宗柏为首而兴起的宗阳派,以温补为基本理论,主张多用温热药物,善治伤寒疾病,反对过用寒凉而大伤阳气。与南方以名医程芩素为代表的沂水派呈分立之势。
    而薛白正是在五年前一场突然席卷北地的疫病中创制了千古名方“救灵丸”,救人无数,名声大震。
    就是这样一位名医,此刻正坐在一间破旧的小茶馆里,同弟子喝茶歇息。
    他们要赶往临近县城的刘县令府上。刘县令夫人临盆,因之前有郎中诊断胎位不正,故半月前便特地差了人来请薛白。
    叶昭不解:“生孩子产婆还没请好,倒是先把大夫请好了。像是生怕自家夫人不出意外似的。”
    薛白严厉地瞧他一眼,语气肃然道:“不可妄言。”
    “……哦。”
    除了诊病,薛白的左手几乎从不见光,整日拢在袖子里。开方抓药端水吃饭等等,一律用的是右手。
    叶昭看他右手娴熟地倒着茶,不由细细沉思。
    书上也没说过名医薛白……有残疾啊。
    手对于一个大夫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即便是名医如薛白,却也治不好自己的手疾。还真是人人都有难言之隐。
    书上虽没有这些细节,但各类名家列传上倒是有不少薛白的逸事。
    比如这位薛名医出身高门世家,本该是锦绣前程,却为了习医甘愿千里拜师,入了高门子弟皆不愿入的下三行。
    又比如这人天生品行高洁,不染俗尘,恪守礼教甚至到了近乎顽固的地步。有一次几位高门纨绔特意大设宴席,将他也请至席间。
    宴席先上了上等美酒,薛白却杯酒不沾。后来纨绔们见他这幅样子,有心刁难,故意请来舞姬数名给他陪酒助兴。
    谁料舞姬们刚一沾身,薛白当场起身离席,走至门口处,将外袍尽数脱了扔掉,拂袖离去。几位纨绔不由瞋目,惊讶于此人非人哉的定力和刻板。
    当时叶昭读着读着都惊叹于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不解风情之人,这该是错过了多少人间乐趣啊。
    可是真当见到薛白后,几日相处下来,叶昭觉得他能做出此事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要么二十多岁的人了,家世相貌都不差,怎么连个妻子也无。
    啧啧。
    叶昭觉得傅师余都要比他强些,毕竟历史上傅师余可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风流名医来着。
    薛白见茶壶见底、叶昭还有些意犹未尽,又起身去要一壶。叶昭趁空闲也顺便去了趟茅房。
    打茅房出来,他在靠近柜台角落里的那几桌听到几句闲言碎语——
    “刚那儿坐的是薛氏医馆的薛大夫吧?”一个中年汉子边喝茶边推了推旁边的人,低声问道。
    “可不是么,想必是出诊吧。”另一个年轻汉子回答。
    “嚯,能请得动薛大夫的人不多吧?”
    “估摸着也是出了大价钱的。”
    “啧啧,有钱就是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几乎不怎么出诊的人也愿意出诊喽!”
    中年汉子摸着下巴胡子笑他:“瞧你那醋酸劲儿。谁还不是个人了,即便他薛神医就不爱钱了么?”
    年轻汉子嗤笑一声:“我还当薛大夫真真是个活菩萨呢。”
    “呔,哪来那么多活菩萨。我可听说经常有人去薛氏医馆闹事,薛大夫怕得紧呢,连人都不敢惹,每次就乖乖让砸东西。”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说和以前一桩案子有关系……”
    “嘘——不要乱说,这谁能说得清楚。”
    “也是也是,别人的事儿。”
    又说了几句,两人聊别的去了。
    叶昭握了握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他从柜台拐过来,却忽然看到薛白正站在那里,右手提着一壶新茶。适才他被柜台挡着,那两个人和叶昭都没有瞧见。
    薛白见他出来,提了茶壶坐回了位置上。
    “老、老师……”叶昭跟了上去坐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薛白面无表情地倒茶给他。
    “他们……刚才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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