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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昭被夸得不好意思,又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哪里比得过师父的,挠头道:“师父的性子适合从医,我……不行的。”
    “行的,有什么不行的。心诚则灵,哪有那么多讲究。”
    “多谢师祖。”
    陈宗伯道:“不过我瞧你也固执得很,倒是和从源有的一比。”
    叶昭没搭话,任师祖自顾自说着。
    “你知道他当初来我这儿拜师的时候是怎么个场景么?”
    “晚辈不知。”
    陈宗伯笑呵呵地回忆:“你师父他当时揣着一百锭金子,敲开我的家门,‘啪’地就往桌上一放。老头子当时以为是哪个阔气的病人来求诊,没成想接着他便跪了下来,非要拜我为师。”
    叶昭愣神,倒是没想到薛白当时是这么一副豪气的样子:“然、然后呢?”
    陈宗伯摸着胡子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名震一方的大医家,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土郎中,自然不能随便收徒。”
    叶昭:“……”
    陈宗伯闲下着棋,动作更慢了:“然后他自然是拜师不成了。”
    “那最后是怎么成的?”
    陈宗伯突然停下了动作,望着叶昭:“你师父没给你讲过?”
    “没、没……”
    老头眉梢一挑,点点头,径直转换了话题:“来,后生,你看我这局棋。”他把最后一个白子放下,抬起身来,“你能瞧出些什么门道?”
    叶昭仔细去看那棋,在他摆盘的时候,其实他便看出了门道。这局棋刚刚下了多一半,现下对峙彻底成型,黑子被吃死,若破不了白子的攻势,势必是死路一条。
    黑子在上边有一块地盘,在下边也有一块地盘,中腹被拦腰斩断,只要从中腹突破阻拦,便能扭转局势。所以破局的关键便在于——如何在中腹做活。
    陈宗伯见他看得入神,也没出声。
    约莫过了快半个时辰,叶昭突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
    陈宗伯手不离胡子,问:“看出什么来了?”
    “晚辈斗胆一试。”叶昭取了枚黑子,想了片刻,放到了一处。接着又取白子与黑子交替走了几步。下完几手后,凝视着棋盘好一会儿,终于道:“师祖,我可能走得不对……只是试一试。”
    “你且说说。”
    叶昭手指棋盘:“你看这一处,黑子只要在中腹做活便可以完完全全的扭转局势,将上下两边连成一片,白子即便突围也无可奈何。我便试着下了几手,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活,没成想竟真的成了。”
    “后生,你方才说不会下棋是骗我的?”
    叶昭兴致全在破局上,一时忘了自己开始说过的话,遂又挠头:“我……”
    “我明白你急迫的心情,但也不至于连陪孤寡老人下棋的时间也没有。”
    叶昭:“?”
    孤寡……老人?
    陈宗伯哈哈大笑,接着道:“不错,你下得很好,这也确实是破局之法。不过后生,你只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层面,就是棋本身的层面,而更深刻的道理还隐藏在这棋盘之下。”
    叶昭眨了眨眼。
    陈宗伯道:“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
    叶昭心想,怎么还背上书了。
    “后生,天地一体,万物自生,人的五脏六腑对应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是也不是?”
    叶昭道:“是。”
    “既然人体与自然是相通的,那么你再看这棋,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什么了?
    叶昭又看那棋,奈何他自觉悟性极低,实在看不出什么。便诚实道:“晚辈愚钝,看不出来。”
    陈宗伯又指了指上面的一块黑子:“乾为天,坤为地,若视棋盘上下为乾坤天地,日月五行变化蕴含其中,你觉得如何?”
    叶昭只觉得他所说玄妙不已,奈何自己还是听不懂,但还是装模作样地回了句:“妙。”
    “后生,你知不知道天圆地方?”
    叶昭当然知道,他不光知道,还知道天不是圆的,地不是方的。天圆地方是古代不怎么科学的说法,有着良好现代科学修养的叶昭自然不会认同,但为了节省给他解释的时间,还是说了句:“知道。”
    “你瞧这天圆地方……”
    若放任他这么侃侃而谈下去,非得讲到明日去不可。
    叶昭立马接话道:“师祖,我明白了。”
    陈宗伯:“?你明白什么了?”
    叶昭道:“我想明白了,师祖想说的是天地万物与人都是相通的,乾坤为天地,便如这黑棋的上下两端,人居其中,以自身沟通天地,与自然相依相偎,相互融合,正如这棋盘的中腹。而人若无法与自然沟通,从中折断,那么就如同黑棋中间的这条道路被生生掐断,便活不了了。”
    陈宗伯听他讲着,越听越不住地点头,到最后不由拍手叫好:“好后生,你说得一点没错!”
    叶昭缓了口气。他尽了最大努力的把一句话扩写成了整整一段话讲出来,分明就是很简单的道理,为何这师祖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拉他摆了局棋,最后就是为了告诉他大一第一堂中医基础理论课老师所讲的——“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这么个最简单通俗的道理?
    为什么不能直接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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