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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他却用救灵丸害死了两条生命。
    薛白只觉头痛如裂,张口不能言。
    接着,远远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哭喊声,噩耗传来,赵府上下顿时陷入哀痛中。
    薛白开的几剂药没能让夫人和小姐撑得太久。赵大人火气攻心,一口血吐出来,晕厥过去。
    薛白跌坐在椅子中,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
    一直坐到了傍晚,坐到日头落下,坐到最后一缕夕阳的光线照进屋内。薛白木木的侧脸被镀上薄薄的光亮,在落日的余晖中宛若死寂。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晚上。
    直到有人推开门,急匆匆的脚步声踏进来。
    管家居高临下看着薛白,冷冷道:“薛大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薛白迟缓地抬眼,嘴唇动了动,最终紧紧抿上,没有说话。
    管家又道:“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便履行你的承诺吧。药已经熬好了,老爷吩咐过了,喝得一滴不剩。”
    薛白没有答话。
    管家道:“薛大夫?”
    薛白回过神,缓慢地点头。
    “薛大夫不是被吓傻了吧。”管家冷笑,“毕竟如果真是方子的问题,薛大夫是担不起的。”
    薛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开的方子害死了夫人和小姐。连他自己都不敢确信了。他甚至恍惚觉得,正是自己的那几副药,将两人生生送上了绝路。
    管家见他不做声,便去端药了。等药端回来,整整三大碗,齐齐摆在薛白面前。
    薛白看着面前的三碗汤药,旧的习惯依旧督促他不忘了出言更正:“不能一次喝这么大剂量,太多了。”
    管家笑了笑:“既然薛大夫觉得药没问题,那多喝一点有什么妨碍。”
    薛白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个说法。但他连说话的心情和力气都没了。
    他伸手去够药碗,木讷地仰颈喝完。
    一碗、两碗、三碗。
    他一向顾忌形象,此时却好像都顾不得了,三两口的快速吞下,只想把它们赶紧吞下去。
    全部吞下去。
    药很苦,但他什么都尝不到。
    亦或者说,太苦了,以至于尝不到滋味。
    管家眼看着他把药喝完,正端起盘子欲离开,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薛白喊住他:“……等等。”
    管家又转回头。
    薛白声音低微,甚至有些不稳:“赵大人……怎么样了?”
    管家道:“大人还在床上躺着,你最好别去见他。”
    薛白道:“能替我传达几句话么?”
    管家奇怪,问:“什么话?”
    “夫人和小姐的离开实是我没有料到的,但千真万确并非薛某本意。审疾问病、开方予药,本就是千万分小心的事,稍有差池便是骇人的灾难。而其中汤药的药味、剂量、煎煮……各个方面都可能出差错。我并不知此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确确实实是按照夫人和小姐的体质病情开的方子,两人虽属同病,但情况完全不同,这我记得十分清楚,不会弄错。”一口气说了不少,薛白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哼道:“薛大夫,你觉得如今说这个话还有用么?”
    薛白闭上眼道:“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们的事。终归错在我,薛某并无怨言。”
    管家道:“好,话咱会给你传达到,但老爷如何想就不是咱能揣测的了。”
    “有劳了。”
    当夜,薛白被“请”出了赵府。
    赵大人没有见他,没有继续为难,却叫他今后关了医馆。
    薛白早已心灰意冷,连继续行医的勇气都没了。
    他游魂般走在深夜萧瑟的街道上,冷风凛冽,树荫婆娑,看不到归家的路。
    家,他想,家在哪儿呢。
    他有家么?
    好像是没有的。
    那他还回哪去呢。
    于是从不饮酒的薛白头一回去了酒馆,坐在角落的小桌上要了三壶酒,一杯一杯喝到天亮。
    一醉解千愁,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是这等滋味。
    人皆道醉生梦死,可他的梦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日他是被疼醒的。迷迷糊糊醒来时,自己正趴在小酒馆的桌上。隐隐作痛的左臂被他压在下方,待一醒来,原本的疼痛更明显了。
    左臂像被撕扯割裂一般,疼得快要没了知觉。
    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昨天喝的那几碗起效了,在酒劲的催发下迅速发作。
    他开的方子中有好几味药有大毒。若剂量适中,药物配伍得当,毒性自然被抑制。但昨日那三大碗,剂量明显要多得多。
    没病的人喝了,只有死路一条。
    他捂着胳膊踉跄起身,仓皇地走出酒馆。街上熙熙攘攘,他跌跌撞撞往医馆方向跑去。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薛白又走了几步,只觉眼前一花,栽倒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雨水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人发慌。
    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雨幕中,他只看到一把伞突然伸将过来,遮在他上方。伞的主人是个女子,薛白清楚地记得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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