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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大雪将停,沈清喻将裘衣拉紧了,轻轻说道:“若拉不回来,便只能烦请岳大侠为民除害了。”
    岳霄叹了口气。
    “不会拉不回来的。”他说道,“你不是那种人。”
    他说完这句话,又抬手揉了揉沈清喻的头,那举止与以往无二,只是不再说话。
    天光已暗,应府的仆役们将长廊上的灯一盏一盏点亮了,那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雪面上,沈清喻垂首看着,小声开口,说:“你知道吗,我最恨这病体,若无这病体,我便可为父报仇了。”
    岳霄也笑:“若有这病体,我替你报仇。”
    沈清喻不由回首看他,眼前恍惚地浮起上一世的光景。
    那时也是这大雪。
    岳霄护着自己,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摆,他咬牙拄着刀,如坚石一般伫立原地,不肯退让半分。
    “若无这病体。”岳霄吟吟笑着,又低声与他说,“我陪你报仇。”
    ……
    夜中风刮得大了,沈清喻躺在床上听外头的夜风呜呜直响,他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在脑中演练着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他想得多了,干脆起来点了灯,浑浑噩噩坐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见有人在外轻轻敲门。
    沈清喻不知是何人在外,外面夜风太急,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那敲门声又起,连着还传来了沈睿文的声音。
    “清喻。”沈睿文低声在门外道,“你睡了吗?”
    沈清喻怔了一怔,急匆匆地要起身去开门,紧接着却又听见沈睿文在门外与他说话,道:“外边太冷,你不必出来,我说一句话就走。”
    沈清喻顿住脚步,一时间心跳如鼓。
    他知道沈睿文是要将考虑的最终结果告诉他了,紧张地急忙答应,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等着沈睿文说出下一句话。
    “我希望你知道。”沈睿文在门外,声音虽小,但却笃定,清清楚楚往下说道,“就算你是千夫所指的江湖大盗,是万人唾骂的魔教恶人,你都是我弟弟。”
    就算他二人毫无血脉相系,那又如何。
    那种缥缈而无可触及的东西,如何抵得过他这十余年来的所见所感?
    他也还记得。
    父亲让他们恪守正道,教他们何为侠义,可却始终不曾说过一句正邪对立的虚话来。
    他说这世上无论何人皆可为侠,管他什么正邪黑白,众人心向江湖便是为了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若这江湖全被条框规矩约束,那这江湖,还是他们心中的江湖吗?
    “可无论如何,你要记得父亲的教导。”沈睿文又说,“不背侠义,守你心中的道。”
    夜中寒风飒飒,竟也渐渐止住了,沈清喻在屋内,听见院中雪落,伴着他兄长轻微的呼吸声,沉寂了许久的心绪忽而便明快起来。
    他在屋内轻声答:“我知道。”
    沈清喻笃定了。
    前路艰险又如何。
    他重来一世,怎能再重蹈覆辙。
    他尽可披荆斩棘,纵身碎浴血,也绝不会再令亲近之人受伤。
    ……
    次日天光方亮,沈清喻便已起了身。
    他在桌前研墨,展开信纸,郑重落笔。
    他要习得魔功,要拿到入歧,要随岳霄去关外。
    他不能将这些事直言告诉应正阳,便只好将昨夜他想好的借口写在信上,假意骗他自己随岳霄出关寻药,病愈之日,便是他归来之时。
    他将信写好了,吹干信上的墨迹,将信放进信封里去,又提了笔,在信封上郑重写下几字。
    「应伯父敬启」
    他将信放在怀中,知道现在还不是将信交给应正阳的时候,而后整一整衣冠,推门出去。
    岳霄正坐在廊下晃腿嗑瓜子,腰间两柄长刀随着他的动作撞在一块,发出些细微声响,他听见门开,便回过头,朝沈清喻笑了笑,问他:“想好啦?”
    沈清喻点头:“想好了,走吧。”
    岳霄便从廊上跳下来,一面问:“要去哪儿?”
    沈清喻走下游廊,踏到雪中,雪已停了,他接过岳霄为他递来的轻裘,披到肩上,一字一句道:“复兴圣教,为父报仇。”
    第11章
    孟景得知沈清喻的决定,不免大喜过望,他身体还极为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又得回去休息,凌自初给沈清喻开了药,说是要暂时压一压他体内的毒性,待取回入歧与秘籍时才能根治此症。
    于是他二人便又一块回来了,此时街上正是最繁闹的时候,天气虽冷,可走卒商贩丝毫不少,沈清喻跟在岳霄身后,忽而见岳霄顿住脚步,他怔了一怔,还未来得及问岳霄怎么了,便见岳霄匆匆忙忙回过头,拉着他的手躲进道旁的小巷里。
    沈清喻好奇从巷口往外看,一眼便见着了那个衣着打扮均与旁人不同的江延。
    他裹着貂衣,背上那柄雕金大刀更是夺目,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人士,街边的来往行人也都忍不住悄悄打量着他,他仍是拿着画像在四处寻人,只不过此次他身边又多了几个与他相似打扮的人,也在四处问寻着岳霄的下落。
    看来江延并非孤单一人,他带了许多人来,如今泰汝城四处均是江湖人士,不少人都识得岳霄,也知道岳霄在应府暂住,江延找到岳霄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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