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他爸,能不能活着还说不定呢……”
魏女士说着,突然哽咽了。
她的喉咙破了,再说一句话都难受得厉害。
她想到刚出手术室在ICU里状况不明的魏佳佳爸爸,想到奸懒馋滑只会糊弄人的护工,想到远在家乡年迈又对此毫不知情的父母,想到房子里冰冷的暖气。
想到挨饿受冻了一整天的儿子。
魏女士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刚刚那点狼狈和不体面全都吸到肚子里。
她又变回略带疲惫但是彬彬有礼的女士,对着愣在原地:“抱歉,天晚了。我知道您的好意,也谢谢您的警告。我要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门关上了。
她的身体紧贴着大门,又顺着门边慢慢滑落。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魏女士咬着牙无声地哭了。
99.
郑直有些懊悔地看着紧闭的门。
“我们大概是……误会佳佳的妈妈了。”铃铛的声音在郑直身后响起。
郑直回头,看见铃铛反穿着自己的外套,像只笨笨的企鹅一样,站在自己不远处。
“你怎么下来了?下来多久了?”郑直赶忙走过去,摸摸铃铛的手。
不凉,很温暖。
郑直放心下来。
他刚想放开手,却被铃铛顺势拉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铃铛反问郑直。
“好像是刚刚……有点激动了。”郑直低声说。
“先回家吧,上电梯。”铃铛拉着郑直走到电梯间,柔声说:“我刚刚突然醒了,看见你们都不在,我就想大概是佳佳的妈妈回来了,你应该是去送她。可是我在屋里等了你好一会,也不见你回来,有些担心,就下来看看。”
“都听见了?”郑直问。
“听见她发火了。”铃铛安慰地摸了摸郑直的胳膊。
电梯门开了。
两人一起走进去,等电梯门关上之后,郑直就颓废地把垂着头,靠在铃铛的肩膀上,萎靡地说:“我做错事儿了……怎么办啊小铃铛。”
“哎呀,郑直小朋友,不哭不哭。”铃铛拍拍他的后背:“明天去和她道歉吧,我今天在医院里看见她了。”
“嗯?你怎么会看见她?”
“偶然间撇了一眼。八楼……八楼……”
铃铛努力回想起白天的事情。
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说:八楼的魏阿姨来找她了。
姓魏,长相穿着也一样,就是她没错。
八楼是……
铃铛和郑直在医院坐的电梯内部有指示牌,八楼是――脑外科!
“她的丈夫,应该是脑部受了严重的外伤?”铃铛试图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郑直把脸从铃铛的肩膀处抬起来,诧异地问。
电梯门开了,铃铛顺嘴给郑直解释自己白天遇到的事情,两人边说边回了家。
100.
铃铛喝了一口郑直刚给自己热好的牛奶,说:“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照顾脑外伤患者确实够累的。”郑直大学的同学曾经受过类似的伤,他跑去医院照顾过同学几次。
脑部受伤,患者往往会非常躁动,意识不清却总挣扎着起身要下床――而下床恰恰是大忌。
“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准确啦。”铃铛又低头喝了一口牛奶,说道。
“咦?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的记性好棒啊小铃铛。连电梯上的指示牌都能记住。”郑直夸奖道。
铃铛羞涩地笑了笑,没说话。
等他喝完那杯牛奶,两人起身准备去睡觉的时候,铃铛突然说:“你今天有一点奇怪……是因为佳佳的事情吗?”
“啊,没事。只不过想起我妈和我爸了。他们两个都是警察,和佳佳的妈妈一样的职业。是忙啊忙啊忙个不停的大忙人”
郑直好像很无所谓地说。
第七章
101.
郑直的爷爷叫郑义,郑直的爸爸叫郑明。
正大光明的郑明。
郑爷爷一身正气,对儿子给予厚望。本来是想给孩子起四个字儿的名字,幸亏郑奶奶心疼儿子,怕儿子以后考试光是写名字就要比别人落下一大截,拼命拦着郑爷爷,总算把中间两个字省去了。
郑爸爸不负老爷子的厚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刑警。
郑妈妈呢,和郑爸爸同单位同部门,小他五岁。郑直小时候翻看过郑妈妈的日记本,郑妈妈得意洋洋地写到――
“我刚到新单位,就和老郑看对眼了。对眼这个词用得不好,总觉得在说我俩是王八和绿豆。王八太丑了,还是老郑当王八吧,我就是一颗圆滚滚的小绿豆。说远了,其实老郑不丑,反而相当好看,不然我不可能第一眼就看上他。但是他这个人吧,又闷又傻,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说,喜欢我也不说,真愁人。
话又说回来了,那我怎么知道老郑喜欢我呢?有天中午,我带了盒饭却忘买了馒头。老郑看见了,把自己铝饭盒里的大馒头掰了一半给我。我一个大姑娘,大半个馒头――当然吃不饱啦!但是人嘛,在喜欢的男生面前,自然要矜持一下。
我小口小口地吃完馒头,还捂着嘴打了几个可爱的嗝儿。老郑看了,一定记在眼里,因为他第二天又拿着他的半个馒头来找我了,他那么高的个子,站在我面前像个铁塔一样,声音又低,问我:你今天带馒头了吗?这是我自己做的馒头……你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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