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凤凰,他虽平日心性淡的很,但一身傲骨,若当真遇到此事,他绝不会如陈煜一般藏起来。
陈煜微微垂眸,不由苦笑道:“那江山是他打下来的,我当初说过,不论他何时想要坐那个位子,我都会拱手相让,可我没想到,他最终却是想杀了我……”
“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白熠忽然问道,他听他说着,心中却是不由微微一动,明明知道此事龙王定然不允,这话却张口而出。
果然见那陈煜眸光微亮,但纠结半晌后却是又沉了下来,口中道:“不必了,他此时说不定已……不在人世,他上战场时,身子伤了,此后便一直差的很。”
于他的事,他总是记得很清楚。
白熠却是道:“他姓甚名谁?生辰八字是?”
虽奇怪白熠竟然问那人的生辰八字,陈煜不由微微一笑,口中都未曾顿一顿,便将他的姓名与生辰八字讲了出来。
如此说着,他才发现,有些东西虽自个儿想忘,但却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全然不能摒弃。
陆云亭便是他的附骨之疽,若要忘了他,便要忍着切肤之痛,刮骨之疼,他受不住,便只能将他牢牢记着。
“据我推算,再过半个时辰,应该便是他的最终寿数了。”
这推算之术自然不是这小龙崽子自带的,白熠在无色天许久,自然是身有长物,推算之术,便是他极为精通之术了。
虽不是半个时辰,应当,也就今晚了,那陆云亭生机将陨,但总要跟对面这死脑筋的说的紧迫一些,莫等他去了之后,只剩下冷冰冰的壳子,便无甚意义了。
陈煜心中微凉,竟是握住白熠的双手,急急问道:“你算的……可当真是他?”
白熠挑眉,口中笃定道:“当真。”
如此,他看着陈煜一番失魂落魄的模样,便道:“你随我一同去罢,到了此时,你总不会还不见他罢?”
陈煜沉着一颗心缓缓站起来,沉声只道:“我随你去。”
白熠伸手拿过那一坛琼浆,在上头做了个小小的术法,便是有人到此处,他便能察觉。
而若是饕餮来了此处,应当也能知晓,自个儿曾来过,便可安心在此处等着了。
将一切收拾规整,他便扯了朵云上去,如今是去人世间,不好大张旗鼓,便有给两人拍了个隐身诀,如此便快速向那成国去了。
成国皇宫之中,却并未有什么动静。
两人往那乾坤殿中行去,那处正是皇帝寝宫,因打了隐身诀,故而,也并未曾有人发现二人。
此时的乾坤殿倒是灯火通明,一帮宫女侍卫进进出出,面色略带着几分沉重与慌张。
白熠行着,忽觉身旁的人顿在原地,他不由道:“怎的要到了他面前,你反而露了怯?”
陈煜不由长叹一声,这才缓缓跟在后头,在众人中穿过,进了寝殿之中。
有一人直挺躺在床上,他双眼无神直直看着眼前的黄色顶账,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再说些什么。
白熠停在了这内殿门口,见那人如今鬓角苍白,虚弱苍老,不由也是长叹一声。
而陈煜已然缓缓行去,那人忽而咳嗽起来,他心中慌张,但有人比他更快,一个女人匆匆扑过来,泪眼婆娑喊着:“将军!”
她如今亦是年华已逝,她当初成为他的皇后之时,才尚且豆蔻年华,如今,却已是眼角带了斑纹,看着似个老妇一般。
可是……她方才唤他什么?
将军?他如今不早已是这成国的一国之君吗?为何没了自己这个最大的阻碍,他却依旧顶着将军之名?
陈煜心中微微颤抖着,他伸出手去,却是又豁然缩了回来,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
那陆云亭豁然转过头来,苍老的面孔看向这空荡荡的地方,口中忽而唤:“阿煜!是你吗?”
陈煜大惊,不由后退一步,却是将一个小小炉鼎踢翻了,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乾坤殿中,他几乎不会动了。
与此同时,那皇后亦忽然伸出手,打了陆云亭一巴掌,口中歇斯底里喊着:“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云亭被打的微微侧了脸,他却依旧道:“阿煜,是你吗?你回来了啊。”
陈煜看着他,心中微微一紧,不由想——陆云亭大概是疯了。
而白熠在一旁看着,却是默然无语。
那皇后颓然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你便这样折磨我,自他死后让这皇位空了几十年,你竟这样恨我,如今都不肯看我一眼……”
她忽而哭了起来,满是华发的女人此时却仿若个婴孩儿一般:“你为何当初不杀了我!”
半晌,却听着陆云亭开口,他声音暗哑苍老:“阿煜曾说,不论如何,都不可对亲人刀剑相向……”
这大概是某次一战结束之后,两人所谈之话。
“不知阿煜可会在奈何桥上等我……”他如此说着,却是又苦笑起来,又道:“不会了,阿煜肯定恼我的很,定然早早离开了……”
这些事看来清明的很了,白熠不由叹了口气,便走过去两步,在那将军的前额轻手一拍。
陆云亭一双浑浊的眼眸不由微微亮了起来,他看着殿中的人,豁然颤抖着抬高了声音:“阿煜!阿煜你来了!”
那皇后只顾哭泣,她微微颤抖着,几乎要被陆云亭的呼唤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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