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需要做检查的时候,苏珏才会离开的他的“堡垒”。
苏珏得的是一种很稀有的基因病,是这几年才渐渐被发现的新型病症,说不清楚到底是娘胎里带的,还是长大后发生的基因突变。
总之,在苏珏的病被发现后,他就开始了反反复复和病魔作斗争的旅程。
因为是新型病,不管是国内外的医生,其实都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经验和应对之策,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霍握瑜给苏珏选择A国的这家医院,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已经有过一项成功的案例,在治疗上多少还有迹可循。
研发中的药物又贵又很难买到,还伴随着种种副作用。苏珏每一次吃药,都有可能伴随着一次危险。所以,虽然A国的主治医生说,苏怀瑾可以在彻底消毒后,穿着防护服进去与苏珏更近距离地接触。但苏怀瑾在思考了良久后,还是选择了拒绝,他承受不住任何一丁点的冒险是由他带给苏珏的。
“哥哥,外面起雾了,你看到了吗?”苏珏却无所谓能不能和哥哥有接触,只这么隔着玻璃窗,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苏珏可以就这么叽叽喳喳地和和他哥哥说上一整天也不会疲惫。因为苏珏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孩子,他对什么都好像总是充满了好奇与热爱,和他在一起,就不可能会感觉到无聊。
“我看到了,这大雾可真吓人。”苏怀瑾可以肯定,他之前一路上的担忧,有不少原因就来自于这样罕见的气候。车从热闹的城市一路开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雾越来越大,景色也越来越模糊,与苏怀瑾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人类对未知总是会天然有着敬畏。
“为什么?”苏珏却歪头,他自己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到了大玻璃窗的这头,与哥哥相对而坐,肉肉的一双小手托着腮,“我觉得这样的大雾很好看啊,白白的,软软的,就像是天上的白云飘了下来。”
“哥哥你看,你歪头,对,再歪一点,窗边的那一块大雾像不像一艘海盗船?”
那雾气实在是太抽象了,苏怀瑾真的很难看出什么海盗船,但他还是配合弟弟点了点头,哄着苏珏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哦。”
“你把它们想象成各种好玩的东西,就不会害怕啦。”苏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安慰着不安的哥哥,他感觉的到,哥哥在刚出现的时候并不开心。
苏怀瑾一愣,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被弟弟安慰了:“谢谢小珏。”
苏珏笑得更加灿烂了。
苏怀瑾真的很希望能够抱一抱自己的弟弟,哪怕小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勇敢,还要阳光,但他就是莫名在苏珏身上看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蔓延,他问苏珏:“你一个人在病房里,会觉得寂寞吗?”
苏珏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管家爷爷生病了,他是为了我好才不靠近我的。他不在,虽然没人和我说话,但我可以画画呀。哥哥你还准备出新书吗?我又画了好多画哦。”
苏珏的画在苏怀瑾看来就是小朋友的简笔画,很幼稚的涂鸦。只是用色大胆,想象力十足,让人一眼就能够明白他到底在画什么。但苏珏的画最大的魅力却不是这些,而是从画里表现出来的情感。
苏怀瑾知道这个形容有些可笑了,像极了不懂装懂的大人对自家孩子的滤镜。
但是真的,在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弟弟的画之前,苏怀瑾也不相信什么能从一幅画里看到画家的情感与主张。可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他从他的弟弟画里,看到了无时无刻不带给他的温暖与力量。画被印刷成普通的纸质版后,这种传神的表达黯然失色了不少,但依旧能够让家长眼前一亮,选择将这样封面所代表的书籍买下。
可以想见,真正的原画具有怎么样的震撼力。
苏怀瑾第一次看到苏珏的画时,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明明那画毫无技巧可言,又简单得过分,可就是会让人觉得情感充沛。
在苏珏跑去拿自己的新画时,苏怀瑾试探着问他:“为什么没有人与你说话呢?”
“因为我们语言不通啊。”苏珏回答得不假思索,那就是他认准的事实,“他们听不懂中文,虽然我很努力地去学习英文了,可我总是说得磕磕巴巴,说得很慢。等我学得再好一些,就一定不会这样啦。”
不,苏怀瑾摇摇头,完全不是这回事。
霍握瑜是个细心的人,他给苏珏在雇用照顾的人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文化与语言的差异,特意挑选的都是能听懂中文的人。不说精通吧,至少是有语言基础的。
好比红发的护工,明明他和苏怀瑾刚刚说的是两种语言,却并没有沟通障碍。
也就是说,红头发的护工不是像苏珏以为的那样无法交流,只是懒得和苏珏交流。好似大人敷衍孩子,一边埋首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嗯嗯啊啊,心不在焉地偶尔回答两句。实际上,十个里面有六个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和自己交流了什么。
他们根本不关心,一个个还振振有词,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孩子说话慢,因为孩子幼稚,因为孩子的世界观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总之就是一种来自于大人的傲慢。
照顾苏珏的护工这么做有错吗?也不能说有错,因为在照顾苏珏方面,他是完成了他的本职工作的,他把苏珏照顾得很好的,从苏珏长胖的身子,稳定的身体数据回升就能够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