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的嘲讽与言语间流露出的不屑,让本就心灵还很脆弱的苏小瑾,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
但这还不是他最大的压力。
他真正的压力来自于祖父母与父亲之间的矛盾。
苏怀瑾几乎很少能够看见祖父母和父亲同框,因为只要他们在一起,只有前五分钟能保持和平,接下来肯定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爆发争吵,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苏怀瑾只能呆愣在中间,看着父亲与祖父母不断地争执,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与不知所措。
他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在被吓到之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争端。他只能用哭,来平息让他害怕的一切。
但正是他的哭,反而成为了二房继续贬低他的痛脚。他们说他软弱,说他无能,说他没出息到只会哭。可他只是个刚上幼儿园,才三岁左右的孩子啊,他能怎么办呢?
他好像真的要如二房所愿,成为一个懦弱好欺的孩子。
但这个奖杯,它改变了一切。
苏怀瑾充满怀念地摸着手上的迷你小奖杯,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大奖杯。他和霍握瑜一边往老宅走,一边说:“从小到大,我最幸运的就是,在每一个学生阶段,都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她们称职又美丽。”
苏怀瑾上的国际学校的幼儿部,每个班上只有七八个小朋友,却有两到三个老师照顾。
“一个男老师,一个女老师,还有一个生活阿姨。”
这个奖杯就是生活阿姨,在苏怀瑾上幼儿园的第一个月奖励给他的。因为他是班里最乖的小朋友,不仅在与父母分别的时候不会哭闹不休,还会帮着老师一起哄其他号啕大哭的小朋友,也是最早最快融入集体,开始积极学习的小朋友。
至少当时的阿姨是这么说的。
“现在仔细想想,我以前那么胆小,又怎么会主动哄其他小朋友呢。”苏怀瑾对于自己的幼儿园阶段其实基本已经是没有什么记忆了,他甚至都不太记得生活阿姨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她鼓励他时温柔的声音与优雅的动作。
“我当时真的太小了,小到对老师和阿姨的话深信不疑。”
那样的鼓励,好像真的给了苏怀瑾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试着想要去相信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堪。特别是在他把奖杯拿回去给了祖父母之后,他们惊喜的样子和逢人就夸的举动,都让苏怀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
他真的积极融入了他的幼儿园,去主动帮老师照顾其他小朋友,也开始想要学习了。事实上,苏怀瑾对于奖杯、奖状一类代表了肯定的荣誉,都产生了一种神奇的热爱。
这也是苏怀瑾会一次次参加奥数比赛的原因,他喜欢收集那些赢来的奖杯。
可惜,在祖父母去世后,苏家老宅变成了二房的,苏怀瑾的房间一夜消失,他的那些可以让祖父母如此骄傲的奖杯、奖状,都不知道被二房扔去了哪里。苏怀瑾当时也顾不上和二房索要攀扯这些,虽然它们对于他来说是如此重要,但在别人眼中,那大概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铜烂铁。
“不!
“它们不是。
“它们很重要。”
霍握瑜打断了苏怀瑾起伏严重的情绪,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苏怀瑾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它们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霍握瑜为苏怀瑾找回的不是一个奖杯,而是所有的奖杯,金色的,银色的,还有透明的,他们就摆在他们最终的目的地——苏家老宅。
霍握瑜在老宅让人专门给苏怀瑾整理出了一个陈列室,在他们前往A国的这几天,陈列室已经被迅速布置完成。
一个个透明的柜子里,摆满了苏怀瑾获得的每一项荣誉。
不仅如此,每一个奖杯或者奖状旁边,还细心地摆了一张薄薄的卡片,手写着这是哪一年苏怀瑾获得的什么荣誉,甚至还包括一些简单的描写,他们当时做了什么,大家都有什么反应。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怀瑾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握瑜,他是有什么魔法吗?
霍握瑜摇摇头,不敢居功:“这不是我写的,而是你的祖父母。”
凑近看,卡片上果然是苏怀瑾熟悉的祖父母的笔迹,他们一笔一画写下了对苏怀瑾的鼓励,期望,以及对未来的祝福与期许。
“他们本来想把这些作为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你的。”霍握瑜缓声对苏怀瑾道。
苏怀瑾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在明亮的灯光下,回忆起了五光十色的过去。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们怀瑾啊,不比任何人差。”
“怎么会没有人和怀瑾当朋友呢?爷爷就是怀瑾最好的朋友啊。”
“怀瑾……”
“怀瑾……”
“怀瑾是奶奶的宝贝。你都不知道今天奶奶出门和朋友喝茶,有多骄傲,她们所有人的孙子加起来都不如奶奶的怀瑾,那个羡慕哟。”
因为经历过现实的冷暖,所以才会明白祖父母的这份真心有多么难得。
因为失去了,才会明白要是他们还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因为过得太苦了,才会更加刻骨地铭记生命里难得的甜。
苏怀瑾祖父母在他的生命里的重要意义,远远超越了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正是因为有那样的他们,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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