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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岳华山,位于陕西省渭南华阴市境内,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扼守着大西北进出中原的门户,自古有天下奇险第一山之称。
上官致远对华山的最初认知来自那部著名的老电影《智取华山》,他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在华山脚下成了一名现役军人。上官致远所在部队的前身是王震的三五九旅,曾在老山前线打过仗,新兵连的连长和指导员都是在老山前线回来的,在老山蹲过猫儿洞。
提起老山、猫儿洞和那场发生在祖国南部边陲的自卫还击战,上官致远并不陌生。其时,上官致远正在上初中,班主任经常在晚自习的读报时间给大家读一些有关自卫还击战的文章,正是这些文章给了上官致远关于老山和猫儿洞最初的印象。当然这种印象是肤浅的和抽象的,而如今却接触到当年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走下来的英雄。比如,班长告诉他当年以一曲《血染的风采》而家喻户晓的战斗英雄徐良就在这个师另外一个团。
华阴市华山脚下,某部大礼堂,全体的新兵都在那里听华阴市党史办公室人员在那里作当年解放军智取华山的英雄事迹报告。作报告的人有的是当年参加过智取华山的战斗英雄。几乎所有的新兵都听的津津有味,礼堂里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此时,上官致远坐在位上不时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班长陈云海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以为上官致远在作笔记。其实,上官致远是在写日记,入伍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上官致远一直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他要把自己的军旅生涯用笔真实的记录下来。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上官致远感觉到在部队的生活真是很紧张:新兵刚入伍的头几天是观看部队在老山前线作战的实况录像,接着就开始进入紧张的军训。每天那机械的三大步伐和体能训练把人累得半死,晚上睡下后还得提防紧急集合。这样一来,上官致远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了,于是他在这个空档里写一下日记。
四班长陈云海这时发现了上官致远有点不对头,因为老战斗英雄讲到自己和战友在华山背面这样的扣人心弦的地方,他还在写,表情好像不激动。于是陈班长过去把上官致远的日记没收过来后便交给了排长何建光。
听完报告后,新兵都带回营区,上官致远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站在队伍里差点听错了口令。这时他听到有人喊他,原来是战晓强,这时上官致远入伍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到战晓强,而战晓强就在三机连对面的七连。
“立正,稍息,向右转,齐步走!”排长在下达口令,这时他发现排里的藏族战士央布加转反了方向,于是大声说:“央布加,出列!”
“到!”谁知央布加只是大声回答一声仍是跟在队伍的后面往前走。大伙不由偷着笑起来。但排长没有发火。
原来央布加根本就听不懂汉语,他在训练时只能看别人立正稍息或转体的动作做出来后再跟着做,所以站在队列里他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快了就会错。由于央布加的这种情形会影响排面的协调,班长让原来在队列中间的他站在队列的最后面,而其实他比原来站最尾的小个子阮小山高多了。
中午吃过饭后,排长把上官致远叫去了,他看了上官致远的日记觉得他的字写得好想让上官致远下连后当支书。上官致远听排长并没有批评他便长吁了一口气。他在排长的抽屉里看到一本相集便拿来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在西安陆军学院时拍的照片。在以后的日子里上官致远就经常去翻排长的那本相集,他看到排长在军校里的那种生活,不由对军校充满了神往,于是他也梦想有一天能像排长那样穿上神气的军官服。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新的一年来临了,连队特意让指导员给新兵进行了节日安全教育。指导员是在老山前线下来的,他的块头很大。他说在老山时那些越南鬼子扛起来就摔。蹲在猫儿洞里的时间太长,现在他都过早地谢顶了。指导员说着便摘下帽子,上官致远看到指导员头上的头发差不多都掉光了,而这样看上去人也显得很老。
指导员正在谈着的时候,这时排长进来跟他说了几句话。原来连里有个新战士节日里想家在闹情绪。指导员便立即批评了这个战士说:“我当年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士因身体不合格部队要把他退回去,他哭着求部队首长把他留下来,他说部队好,部队有白馍馍吃……”
翌日,是新年的元旦,连队里排了节目和共建单位南洞村搞了个军民共建联欢会。上官致远在这个晚会上第一次见识了秦腔,那种声嘶力竭的喊,那振耳发馈的震撼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只有这八百里秦川,这样的一片黄土地才能孕育出和它一样禀性的秦腔。
“上官致远,听说你唱《三国演义》主题曲唱得好,上去来一首。”班长陈云海过来对正在听秦腔的听得入迷的上官致远说。
由于这几天电视里正在播放《三国演义》,上官致远在部队阅览室里看电视的时候喜欢跟着哼,居然让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这时真让上官致远上去唱,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上官致远,来一个,上官致远,来一个……”这时排长在旁边鼓动大家用拉歌的方式让上官致远上台。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战士们的掌声更热烈了。
上官致远涨红了脸便鼓起勇气站了上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歌声唱得雄浑而激昂,颇有杨洪基的韵味。
战士们的手都拍红了,指导员在旁边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元旦的早晨,上官致远早早地醒来了。他惊讶地发现窗外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就这样阳历1995年的第一天在雪花的无声飘落中来到了。上官致远慢慢地走到窗前欣赏那粉妆玉砌的世界。由于元旦放假三天,此时的上官致远的心情像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一样的宁静,原本紧张的神经现在得到了松弛,而那往日纷繁喧闹的世界此时在洁白雪花的覆盖下显得静谧祥和而博大,给人一种独特的心灵洗礼。上官致远除了喜欢在秋天看萧瑟秋风中片片枯黄的落叶坠地外,他更喜欢在冬天的雪野里独自行走,那在脚底下发出的声音就是冬天最美妙的乐章。
“上官致远,你的信!”正在上官致远看着窗外的雪景而出神的时候,小个子阮小山把一封信递到他的手中。上官致远接过信一眼就看到信封上的“武汉音乐学院”的字样,里面好像有照片。
拆开信,信里的照片和贺卡出现在眼前,背景是黄鹤楼,照片上的米琼依然是那样的清纯和脱俗,她似乎比以前更增添了一种成熟和自信的气质。
米琼在信里告诉他许多在学校里的奇闻轶事。看得出来,她很热爱象牙塔里的那种忙碌和充实的生活,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奋发向上的精神。最后,米琼在信中提到黎小牛到她的学校中玩过几次。
想到黎小牛,他心里真的有点羡慕,他清楚地记得黎小牛去上学的前一天,黎大牛在自己的家里摆了几十桌,阳辛镇的各样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齐了。上官致远想要是自己也能像黎小牛一样的到武汉读书多好,或许此时正和小牛米琼他们徜徉在节日的街头。
“上官致远,照相去!”小个子阮小山不知在哪里冒了出来。
上官致远于是收起照片和班长等几个人往外走,他注意到寝室里的人比较少,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连队的俱乐部里唱卡拉k、下象棋和打台球。不过新兵刚来的那阵子只能在室内活动,就连上厕所都得打报告,而现在就稍微自由了点。
走到外面时,偌大的阅兵场上已有许多的战士在那里拍照了,而远处那雄奇的华山此刻也是银装素裹巍峨地耸立在那里。
上官致远和阮小山先照了张合影相后,再换上班长的常服以华山为背景照了单人照。班长则说等以后操枪了,带上枪到华山去照相才叫带劲。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新兵的训练又开始了。每天除了操课外,晚饭后和睡觉前还要搞体能训练:像什么俯卧撑、鸭子走路、单双杠和仰卧起坐等……繁重的训练不但让上官致远晚上的睡眠特别好,而且饭量比以前读书时大大增加。
一天的早饭时,开饭前照例是唱歌,一首,《战友之歌》由于没有唱响,连长一声令下说带回,于是值日的各班长又把各班带回,重新整队去饭堂唱歌。
指导员在开饭前照例是训话:“现在训练的强度远远还不够,有些人就开始受不了,吃饭前唱支歌都没劲,同志们,这说明你们的精神面貌还不行,唱歌不是件小事情,歌声里有士气,歌声里有军威!……在春节以后,训练的强度会更大,到时候大家有没有信心迎接挑战?”
“有——”这声音响彻云霄,战士们其实肚子早已是咕咕叫了,可还是憋足了劲。
“这还差不多。”指导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接着语调轻松地说,“不过吃饭前提个醒,别把肚皮撑坏了。听说七连有个叫战晓强的兵竟然一顿吃了2八个馒头……”
听了指导员的话,战士们都哄笑起来。其实连队里的馒头做得松软可口,每个不到一两重,饿极了的战士们往往一口能吞下一个。但是每次规定只能拿一个,只能坐着吃,不许说话,所以吃饭时就只看到去蒸笼里拿馒头的人像走马灯似的,饭堂里除了吃饭的声音,剩下的就是战士拿馒头来回穿梭的声音。
上官致远听说战晓强吃了2八个馒头多少有点不信,于是这次吃饭时他故意吃多点,看自己的极限是多少。吃下12个后,上官致远感到自己还能吃几个,于是又去拿,这时他发现那个来自甘肃,脸膛红红的战士苏社教居然一次拿了两个,只见他把两个连在一起的馒头猛地捏迅速抓在手里往回走,而被抓成一团的两个馒头看上去像一个,就连他在吃的时候都看不出来。上官致远不由佩服苏社教的手段来,看来在连队规定的八分钟里吃完2八个馒头就得费点心思了。果不其然,八分钟过后,班长在外面吹哨子了,上官致远把吃剩的半截馒头放了下来去外面集合了,这一顿,上官致远才吃下15个馒头。
晚上,新兵都集合在阅览室里看《新闻联播》,班长让战士们都蹲在地上看,排长说是练习蹲姿。新闻刚完,上官致远便感到左腿失去了知觉,好像腿已不是自己的一样。上官致远咬着牙,此时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或换成右腿的姿势,可是一抬头主看到排长那虎视眈眈的目光,周围的战友虽然都呲牙咧嘴的,但还是在坚持着,电视早已是看不进去了。他们或许有的在想父母,有的在想昔日的恋人或好友……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有一个想法肯定是一致的,那就是盼望班长早点下命令去休息。然而四个班长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新兵的难受劲,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三国演义》。
“班长……”一个声音响起来,但是没有了下文,上官致远定睛一看,原来是央布加,由于不会汉语,他叫了声班长就在那里手足无措了。
“央布加,你要干嘛?”排长见是央布加便笑着说。
这时央布加双手捂着下身,身体后仰,做了一个男人小便的动作,同时嘴里发着“嘶嘶”的模拟小便的声音,原来他是要小便了。
“哈哈哈……”阅览室里的所有战士都不由大笑起来。何排长差点笑出了眼泪,见他那滑稽的模样便挥了挥手说去吧。
小个子阮小山见机会难得于是也向排长请假上厕所,排长说你是去偷懒的,快去快回吧。谁知一会儿阮小山来报告说央布加在厕所抽烟。排长说,上官致远你去看下吧,你好像坚持不去了。上官致远一听赶紧起身去厕所,他只轻轻喊了一声央布加,央布加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手中的烟飘然掉落在地上。
十点正,熄灯号吹响了,远处的陇海路上不时传来火车开过的“隆隆”的声音,上官致远静静地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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