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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九”过后没多久,石牛镇的两所中学终于合并到了一起。山茶乡片中的原班人马除了几个代课老师,基本上都去了石牛镇中心中学。
赖天阳去了中心中学,菊子没有马上随他去镇上,她打算等过了年再说。所以,放假后赖天阳还得回到俞家沟。
一个星期过去,转眼又是放假的时间,赖天阳坐在菊子发屋门口抽烟,一会儿功夫,地上就扔了一堆烟蒂。菊子发屋旁边是俞瑶的弟弟俞棣华开的诊所,不时有人在进出。后院,俞瑶的黄鳝池因无人打理已是空空如也,往日喧嚣的楼上也是铁将军把门。
俞瑶由于是代课老师,被精减了下来。去年暑假过后,俞瑶在县城找了一家刚刚开办不久的私立小学。她在县城租了房子,一边教书一边把孩子带在身边读书。
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俞瑶了,赖天阳心里有点烦躁不安。说起来,最近一次看到俞瑶还是在县城。
原来,俩人几乎是天天见面,他倒没觉得俞瑶有那么重要,可一旦有了时空的距离,赖天阳没想到自己内心变得这么落寞。
赖天阳在镇中心中学仍旧是语文老师,只不过改带初一。他去年所带的那一届初三,中考还算过得去,有几个学生考上了县一中。遗憾的是,最让他看好的姚婉珺却考到了富川师范。师范是俞文惠梦寐以求的理想学校,可对姚婉珺而言,却是非她所愿。
俞文惠现在已经上初三了,刚好是章安君带数学兼班主任。俩个人的关系在镇中心学样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有些学生私下里提到俞文惠的时候,就直接称她“章老师的女朋友”。
这些消息后来不径而走,传到了她哥哥俞文辉的耳朵。自当护林员的父亲去世后,长兄如父,照护妹妹的重任就落在他肩上,俞文辉曾私下来问过赖天阳这事情是不是真的,赖天阳却未置可否。
俞文辉现在又干起了老本行,在俞家沟村小学教书。小学校的校址迁到了闲置下来的山茶乡片中。赖天阳这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现在的俞家沟小学校走去。没事的时候,赖天阳总会去校园里转转,这个由俞氏宗祠组成的独特的校园虽然比不上镇中心中学开阔大气,可这是他人在旅途教育生涯的第一站,每次旧地重游,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赖天阳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天到山茶乡片中时的情景,他和王亦斌一前一后的进了校园,第一眼就看到那横亘在校园内的俞氏宗祠,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学校吗?怎么是个破落古旧的祠堂?失落之余,唯一能给他点安慰的是那栋有点现代建筑气息还未曾峻工的教学楼。而当他在宿舍门口往下行李看到上官致远的一刹那,几乎惊讶得合不拢嘴:命运真是太会开玩笑了,也太会捉弄人了,明明在西北服役的他转眼来了幕阜深山和他成了同事。
校园内,地面都已经硬化,那栋“普九”期间建起来的教学楼也贴上了瓷砖,原来的教师宿舍现在已经翻盖成了两层的钢筋水泥楼房。办学条件比原来是好多了。
“赖老师……”校园外似是有人在喊。
赖天阳看到校门口走过来俩人,正是姚婉珺和一个赖天阳不认识的女孩。
其实,这女孩不是别人,她是上次来过菊子发屋理发的陈丽君。
“姚婉珺,你放假了。”赖天阳见是已经在读师范一年级的姚婉珺,心情稍有好转,“这是你同学吧?”
“不是,她是这里人,我们早就认识了,我们是好姐妹。”婉婉珺道。
“赖老师,你好!”陈丽君倒是显得彬彬有礼,她现在在镇中心小学教书。
“你认识我?”赖天阳觉得陈丽君虽然个子不高,但给人一种世故而老练的感觉。
“你是婉珺的班主任……还有,我在师娘那里理过发……”陈丽君推了推鼻梁上眼镜笑着说。
“赖老师,丽君姐也在镇上教书,不过,是在小学。”姚婉珺说。
“那今天你们又是来理发……”赖天阳觉得俞家沟这么闭塞,她们是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的。
“你猜对了,我们是来理发……”姚婉珺说,“还有,我们要在这里等俞老师。”
“哪个俞老师?不会是俞大寨吧?”赖天阳突然想到已经离开学校的俞大寨。
“赖老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找他干嘛。”姚婉珺似乎对俞大寨特别的反感,“你还不知道吧,俞大寨去了师范,在那里当门卫。”
“哦,是吗?”赖天阳一听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俞老师来了。”姚婉珺指着从校园外走来的俞文辉说。
“哦,是他呀。”赖天阳不由哑然失笑。
赖天阳原本不认识俞文辉,后来,才搞清他是上官致远的战友,知道他原本就是俞家沟小学的老师,还知道他和章敬亭的女儿章晓红有过那么一段……
俞文辉进了校园看到赖天阳匆匆地打了招呼就陈丽君开始聊了起来,很显然,他是冲陈丽君来的。
姚婉珺刚对赖天阳说,“赖老师,我们走吧,去师娘店里理发去。”
“这是么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赖天阳看出来俞文辉和陈丽君应该是在谈恋爱。
“他们去年就认识了……丽君姐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一去中心小学就学会了教腰鼓,去年‘六一’的时候,被俞家沟小学请来教腰鼓,就和俞老师认识了……”姚婉珺说。
“怎么,你今天来当电灯泡啊。”赖天阳笑着说,“你该不会也谈恋爱了吧。”
“赖老师,你说到哪儿去了,我还想考大学,谈什么恋爱。”姚婉珺原本就大不咧咧的,现在上师范了,跟赖天阳说话更是没有顾忌。
“哦,说起来,师范好像要改制了,你们这一届是可以参加高考的……”赖天阳觉得姚婉珺应该去考大学,这可是个好苗子。
“我上师范算是上对了,我刚好想考美院,师范的艺术师资比一中要强。”姚婉珺说,“我的美术老师是湖北美院毕业的,今年刚分配来的,长得老帅了……他名字就叫柳烟桥,一听名字就有艺术气息。”
“看你那口气好像挺喜欢人家似的……移情别恋了?”赖天阳揶揄道,“你原来不是迷上官老师的吗?”
“你乱讲!赖老师,我不就跟你讲一下我的师范学习生活吗?你扯到哪里去了。”姚婉珺听赖天阳提起上官致远,直言不讳道,“上官老师在深圳有没有回来过,你还别说,我还挺想念上官老师的。”
“你这样说,我都有点嫉妒上官致远了,我才是你正宗的老师,都没见你说想念过我。”赖天阳笑着说。
“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我的音乐老师姓米,她第一天来上课就走到我跟前,把我端详了半天……奇怪的是,美术老师柳烟桥也说我特像一个人,搞得我挺尴尬的……”姚婉珺又讲起了学校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米老师说我像她妹妹。不过,她这样一说,班上同学都说,我和米老师长得还是挺像的。”
理发店就在眼前了,赖天阳放慢了脚步,他很不喜欢店里那种环境。
“天阳,天阳……”菊子又在喊了,年关将近了,她理发店里的生意也比平常好了许多,她不时会让赖天阳帮忙。
“你能不能不喊我?”走到跟前的赖天阳听菊子喊她,有点好没气地说。
“师娘,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做吧。”姚婉珺倒是很热诚。
“这怎么行,你一来总是帮我的忙。”菊子看到姚婉珺,有点感激地说,“
就是烧水,没开水了。”
姚婉珺一看煤炉子已经没煤了,于是拿了个火钳去店里的角落去夹蜂窝煤,无意中她看到那本《王朔文集》还躺在角落里,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上官老师行李到现在都没有拿走,看来他自离开俞家沟后,就再没有来过。
姚婉珺已然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如果这辈子再不会遇到上官老师,或许,那一段人生的过往就会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如果,这段记忆再没有提起,或许就这样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中。
姚婉珺很是熟练地换煤、烧水,菊子一边理发一边说:“婉珺,看来你在家里也是干家务的好手……”
“师娘,我和妹妹从小就喜欢做家务……”姚婉珺说。
“你妹妹现在上初二了吧?”菊子知道姚婉珏原来是俞大寨班上的,后来转到上官致远班上去了。
“是的,她跟俞晚霞又分到一个班去了,两人一个是语文科代表,一个是英语科代表。”姚婉珺说着的时候,看到赖老师坐在门口发呆。
“婉珺,你丽君姐呢?”这时,一辆摩托车嘟嘟着刚好停在了菊子发屋门口,车上不是别人,正是天岳村的支书陈大圣。
“哦,她……丽君姐她去上厕所了。”姚婉珺显然是想搪塞过去。
没想到陈大圣一听,却把摩托车熄了火:“你们理发还没有理好呀?我还说顺道来把丽君带回去。”陈大圣戴着一墨镜,他透过镜片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戴着近视眼镜的赖天阳,接着从皮夹克上衣兜里拿出一包烟来递给赖天阳一支:“来,老师,抽烟!”
“咦,你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赖天阳见眼前这个身材壮硕表情阴鸷的汉子,不像一般的山民,他接过烟,一看是根红塔山。
“在这山沟里戴眼镜的人少,我猜你是个老师。”陈大圣有点上烟,悠然自得地吐了一个烟圈。
“你丽君姐去哪上厕所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陈大圣一根烟抽完后,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她可能去学校那边的厕所了……姚婉珺这时在理发,生怕事情露馅,不得已说出了陈丽君的去向。
陈大圣听说陈丽君在学校那边,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把摩托车发动起来,朝学校方向一溜烟驶去。
“不好了,丽君姐这次怕是要挨骂了。”姚婉珺一说话,头就动了一下。
“唉,你别动。”菊子说,“丽君是和俞老师在一起吧?”
“师娘,啥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姚婉珺从镜子里看到菊子淡然的表情说。
“我早就听说了,陈大圣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像俞老师那样的家庭他肯定是看不上的,何况他父亲去年发大水又去世了。”菊子在这里理发久了,对山里的事情很是明了。
“那人是谁呀?看上去凶巴巴的样子。”赖天阳觉得菊子似是认识刚才那人。
“天岳村的支书陈大圣呀。”这时,俞棣华从诊所里出来了。
“天岳村支书?他……是陈丽君的爸爸?”赖天阳想到去年山茶乡片中老校工俞师傅被牵连进一桩腊肉丢失案中,没想此人就是始作俑者。
“他不凶才怪,在村里就像个活阎罗!”俞棣华穿着白大卦,把手插在口袋里,“去年,把本村同宗同族的陈世耀整得精神出问题的就是他。本来他们陈姓人就霸道,欺负我们小姓俞姓更是家常便饭。”
正在他们说着的时候,陈大圣把陈丽君用摩托车带了过来:“婉珺,今天你丽君姐不理发了,我把她先带回去……”
所有的人听得出来,陈大圣已经恼了女儿,看来,他是要回去拿女儿陈丽君问罪了。摩托车已经远去了,俞文辉这里从学校那边走了过来,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估计是刚才陈大圣没有给他什么面子。
这俞文辉也不知是怎么了,先前找章晓红没成;遇上陈丽君,又被陈大圣棒打鸳鸯。赖天阳看着一脸沮丧的俞文辉不由想到弟弟赖天光来。
赖天光已经放出来了,刚好是在黎小龙去当兵的那天。天光在当下的农村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可是媒人一听说他在号子里呆过,都一个个像见了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那天,富川县满城的人都在欢送新兵入伍,就像当年上官致远去部队时一样万人空巷热闹异常。赖天光被放出来后,刚好到了县城,赖天阳和父亲赖根正一起为他接风洗尘。
“黎小龙终于去当兵了。”赖天光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对把自己接到富川的父兄说,“按理我得去送送他。”
“有啥好送的?当初要不是他哥黎小牛,你能进去吗?”一直保持沉默的赖根正愤愤地说。
“爸,天光今天出来了,是个值得庆贺的事情,你就别生气了。”赖天阳道。
酒楼就在离荷花湖不远的地方,赖天阳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了黎家的利源批发部。这时,赖天阳远远的看到了黎大牛,他心想,黎小龙去当兵,这当老子的居然没有去送一程?黎小牛近几年明显的发福了,他承诺要给富河村办的三件实事也在一一落实:天马雕塑矗立在天马岭,很是吸引眼球,让让每个到富河村的人都啧啧称奇,可是为黎家收获了不少赞誉;小学校的腰鼓队在去年‘六一’也顺利成立,黎大牛出资置办了腰鼓队的所有行头;富河村采茶剧团也在紧锣密鼓的组建中,农历今年的年底,据说戏班子适时将要全新亮相。
正在赖天阳陷入遐思,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只见俞瑶从人民礼堂广场那边过来了,她在黎小牛的批发部前停了下来,好像在和黎大牛攀谈着什么。这个风骚的女人,她怎么会认识黎大牛?难道他们之间……不过,黎大牛此前一直在石牛镇开煤矿,他们有交集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赖天阳想去和俞瑶见上一面,可弟弟天光刚出来,总得陪陪他。
菜已经上来了,赖天阳为仨人斟上了满满的酒,端起酒杯:“来,为天光今天重见阳光,开始新生活干杯!”
“干杯!”父子仨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家庭此刻一扫自赖天光入狱后的阴霾,又回到往日的常态。
赖天阳一边和天光、父亲喝酒,眼睛还一边瞟着窗外。这时,荷花池一带鞭炮齐鸣,许多商户陆续开始燃放鞭炮为今年的新兵送行。送兵的大巴车按惯例在去省城武汉前要绕城一周,此时刚好经过这里。黎大牛放的是礼花,原来他是在自己的店门口送自己的儿子。震耳欲聋的阵势过后,俞瑶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原本想到俞瑶会隔三岔五会回俞家沟,没想一个学期快过去了,赖天阳都没见着她的人影。似乎,她已经忘了赖天阳,已经忘了这个闭塞的地方。
赖天阳把陈大圣给他的烟抽完后,把烟蒂扔在了地上,并狼命的踩了一脚。俞家沟,哪一天,他也该离开了。以前,他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偏僻,但从未心生嫌弃,而自去了镇中心中学后,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人或许总是习惯于接受比以前更好更强更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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