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朦胧,夜如此寂静。
她的身体微微抖动,冷汗混着清微的喘息,她想要摆脱梦魇的禁锢,耳边一直有个女声在回荡:“神符师,你找到彼岸天了吗?”
她好似身处在一个阴森又诡异的古墓前,群山黑魆,大野阴沉,不时电闪雷鸣。
古墓前悬空飘着一位白衣女子,苏薇使劲张开眼睛,试图透过古墓大门内刺眼的光线,去看清对面那个人。
对面的白衣女子又道:“神符师,你找到彼岸天了吗?”
“我靠,是人是鬼——”
苏薇惊恐大喊一声,终于把自己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她身子微微一震,猛然睁眼,心悸未散,静静看着趴在案几上睡觉的小咪,慢慢将紧绷的精神,松了开来。
“什么鬼?神符师?彼岸天?怎么那么熟悉?”
从前的苏薇,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便会梦魇,起初很害怕,后来才知晓,梦魇只是常见的心理现象,便没有在意。
昨夜因为头上有伤,她便是趴着睡一夜,可能压到胸口,所以才会梦魇。
她缓缓起身,眯着眼,看着窗棂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又揉揉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下床,使劲伸了个懒腰。
“他大爷的,全身都痛。”
她蹙眉的动了动四肢,扭动脖子。
“喵喵——”
趴在案几上的小咪,很是讨好的对她卖萌。
苏薇咧嘴一笑,上前抱起小咪,给了它深情一吻,然后抱在怀里轻抚:“小咪,早安,饿了吗?让小七给你喂点小鱼干。”
她瞅了瞅白纱帷幔后,小七不在,便先自己梳洗整理下。
小咪乖乖坐立在梳妆台一侧,歪着脑袋看着它的主人。
不久后,小七掀开帷幔,看着自己束发的苏薇,神情有些异样,然后将帷幔推至一边勾好。
苏薇闻声,回头笑道:“小七,早上给小咪喂小鱼干了么?”
小七“嗯”了一声。
苏薇见她情绪不对,问道:“怎么了?”
小七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小姐,我给你准备好了稀饭,正准备叫你起床呢。”
苏薇见她没事,便抱起小咪,依旧有点一瘸一拐,朝外走去:“稀饭啊,我不爱吃,还有别的吗?”
小七紧跟一侧:“小姐昨夜吐了好几次,早上还是吃点稀饭好。”
苏薇嘟嘴,显得不是很情愿,不过,她还是欣然坐在案几前,端起稀饭便喝。
小咪端坐在案几上,用爪子拍着她的手臂,苏薇轻笑一声,然后用勺子舀了稀饭递到它嘴边。
小咪闻了闻,好似不感兴趣,又端坐好。
苏薇白它一眼:“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你个小吃货。”
她笑着无意瞟了小七一眼,见她神情恍惚,坐立不安的样子,又问道:“小七,闯什么祸了?”
小七怔了怔,然后道:“没有啊。”
苏薇吞下一大口稀饭,拍着她的头,说道:“那你一大早的魂不守舍。”她又一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将汤匙放下,猜测道:“不会是那个二夫人又开始作妖了吧?还是四小姐在搞事情?”
小七微微蹙眉,略显焦虑道:“小姐,你还是别问了,你管好自己便好,其他人不要管了。”
苏薇脸色微沉,思忖片刻,说道:“二狗又有麻烦了?”
小七闻言,呼吸一滞,呆呆看着她。
苏薇一手支着下颚,思索道:“他最近又犯什么事了吗?”她猜想小七肯定知道什么,便将目光移向她,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小七微微摇头:“小姐,反正你也救不了他,我们本就不该和先生走的太近。”
苏薇知晓,找他麻烦的人,只有那个二夫人,她脑海里又闪过那个堪比容嬷嬷的老奴,不禁哆嗦一下,比遇见一个恐怖女人更让人头痛的是......同时遇见两个恐怖女人。
苏薇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到底又犯什么事了?”
小七低头轻声道:“小七......小七不知。”
苏薇一手托起她的下巴,挤出一丝假笑:“那你总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老妖婆对他做了什么吧?”
小七立即捂住苏薇的嘴,惊恐道:“小姐,你瞎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到。”
苏薇拉开她的手,恼道:“那你赶紧说啊,跟挤牙膏似得,你再不说,我自己去找他。”
小七忙道:“小姐,千万别去,先生正在戒律阁前受罚。”
苏薇道:“受什么罚?”
小七结巴道:“好像......好像是......是五十道戒鞭。”
苏薇神色平静,静静看着她片刻,后脑勺又一阵抽搐的痛,她微微蹙眉摸着后脑勺,然后看着吃了一半的稀饭,语气平和分析道:“上次那个女人施妖法,他都吐血了,可是才几天,就像没事人一样,应该是很耐打。”
她又抱起小咪,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继续道:“上次我也想帮他来着,可是那个女人不会卖我面子的,本来就因为那次,得罪了那个女人,她还没有开始对我下手,如果这次去的话,我还是阻止不了什么,说不定连我一起打,我昨晚才被摔个半死,现在还全身都痛。”
小七接话道:“是啊,小姐,谁都知晓,二夫人是有意针对先生,小姐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苏薇一番自我安慰后,微微颔首,放下小咪,又继续低头喝粥,实在是淡而无味,她不悦蹙眉道:“小七,我以后都不想喝稀饭了。”
小七见她终于有点从前小姐的样子,欣慰的连连点头。
尽管她表现的足够淡定,然而她的心如鼓锤,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服自己:苏薇,你只是个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人,和他也只是泛泛之交,这个肉弱强食的世界,你连自己的小命都要别人保护,你又有什么资格保护别人?
在她以为已经说服自己的时候,又有一个磁性的嗓音在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三小姐。
她又想起,小七曾告诉她,十三岁的林萧受了三十道戒鞭,断了三根肋骨,当年,那个“苏薇”没有救她,现在的苏薇,真的也要视而不见吗?
她隐隐感觉,林萧这次被打,和自己有关。
苏薇将手中的汤匙用力摔进碗里,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靠!”
小七怔住,然后看向眉心深锁的苏薇。
苏薇用力起身,登时右腿膝盖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便一瘸一拐,大步朝门外走去。
小七忙道:“小姐去哪里?”
苏薇直视前方吼道:“找二狗算账,他没有保护好我,把我摔成这幅德行!”
小七知晓她的意思,上前急忙拉住苏薇,摇头道:“小姐,不要去,你不怕二夫人吗?”
苏薇走到门口,突然止步,回头看向小七,假笑道:“你没觉得我有点哆嗦吗?我怕的要命!”
她说完,便又是大步向前,“砰”的一声,一个没留神,竟直接撞到门框上。
“我靠!我靠!”
她双手捂住撞晕的额头,连声大喊。
戒律阁前,艳阳高照。
一道又一道响彻天空的鞭鸣,围观的人都不禁感到阵阵心悸,然而却神情麻木,注视着那个正在受罚的白衣少年。
其中一位老奴于心不忍,想上前,却被身侧的男子紧紧抓住,然后停止了围观,匆忙离开。
秦水玉神情淡漠,隐隐透出一丝喜悦,端坐在一个巨大遮阳伞之下,细细品茶。
她身侧陪同着苏川,他看着受罚的林萧,略显不忍,开口道:“娘,先生所犯之罪并无大错,这惩罚会不会......”
秦水玉侧脸瞪了他一眼,让他及时收住后面想说的话,她满意的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跪在前面的林萧,慢悠悠道:“林萧,二少爷让你陪三小姐外出买东西,你倒是好,跟着她玩到三更半夜回来,她是千金小姐不能受罚,你作为我们山庄的家仆,如果不对你严惩一番,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真以为,你是精舍的先生,就可以在无名山庄为所欲为?”
林萧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背上的血痕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极为触目惊心,他紧紧闭上双眼,沉声道:“属下知错。”
给他执行戒鞭的人,正是杏姑姑。
一丈长的黑色长鞭,泛着朦胧光辉,那是修行法道者催动念力后的现象,本来普通的戒鞭,灌入灵力后,每一道下去,便是增强百倍的伤害。
林萧不敢催动体内的魔宗功法抵御,对于道法的学习,也只是三年而已,因此,在抽到第四十鞭的时候,便体力不支,口吐鲜血,向前扑倒下去。
杏姑姑因为老态垂下的眼角,微微一挑,然后看向秦水玉。
秦水玉斜视了一眼倒地的林萧,得意一笑,缓缓道:“这就打完了吗?”
杏姑姑道:“二夫人,还有十鞭。”
秦水玉目光一凛,瞪着杏姑姑喝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等等,等等——”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叫唤声。
秦水玉微微眯眼,朝左侧望去,见竟是苏薇来了,诧异过后,脸色更显阴森。
苏薇一瘸一拐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在膝上,使劲喘息,然后看着倒地不起的林萧。
林萧低垂的眼睫,微微睁开看着她,没有半点生气,如同一桩枯木,虚弱的好似下一刻便会昏死过去。
秦水玉挑眉一笑,看着苏薇说道:“你来干什么?不会又是想给这个卑微的家仆求情吧?”
苏薇拍着胸口,终于把气顺了,看着秦水玉,使劲吞下紧张的口水,然后强行笑道:“哈哈,二娘你怎么那么聪明,我不说你都知道我想干什么,真是知我者,二娘也。”
秦水玉轻蔑一笑,伸手端起一侧案几上的茶杯,眯眼感受那股茶香,她没有饮下,又看向苏薇道:“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警告,并无作用。”
这时,小七追了上来,见状,惊慌的拉着苏薇:“小姐,小姐,你今天还没有吃药......对不起,对不起,二夫人,小姐的病又犯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苏薇被小七拉扯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林萧,朝她蹙眉吼道:“你他妈的给老娘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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