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素来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之称,崔梦晓见自己手里的这杯老白茶汤色如琥珀一般剔透,鲜艳且油亮,嗅着只觉香气醇和,入口更是顺滑饱满,不由眼睛一亮,欣喜地道,“这老白茶只怕存放有十几年了吧!”
她素来喜爱品茶,喝过的好茶也不下几十种,但是却唯独只有上次张归乾给她喝的白鸡冠和这次的老白茶滋味最为妙绝,那白鸡冠便算了,毕竟是道家高人炼制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一处农家小院,竟也能喝到不下于白鸡冠的好茶!
张归乾见崔梦晓小口小口的啜着,极为珍稀自己喝的每一口茶,就像只小兔子一样,他好笑的点了点头道,“嗯,这老白茶窖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
崔梦晓一听这老白茶竟存放了二十多年,算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大,不由更加珍惜了,每喝一口都要回味许久才喝下一口。
“这老白茶也是苏长老亲手所种,用灵泉悉心浇灌,采摘制作的时候加持了法术,因此这茶对修道者而言,是难得的嘉品。”
崔梦晓听张归乾这样说,心里对那个冷面的苏长老更是佩服了。
“玉线派除了结绳除鬼之外,另外比较得心应手的便是炼丹和种养灵草,因此在那些修道名门里,也算是占有一隅之地,你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向苏长老请教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张归乾见崔梦晓好像很喜欢苏长老亲手制作的老白茶,便向她详细说了一下玉线派的情况。
崔梦晓点了点头,她倒真的是很喜欢这用道术制作的白鸡冠和老白茶。
二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儿,期间只有淡淡的茶香浮动和喝茶的声响,崔梦晓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不由硬着头皮找话题,“师傅,刚刚白泠去救我的时候,那个隐身符……怎么和平常的符纸不太一样?”
她想起白泠去长乐观救自己时,往她俩身上贴的那个隐身符了,不似平常的符纸是黄色的,反而是深绿色的,而且维持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然后就自动消失了。
崔梦晓有些好奇,毕竟白泠是鬼,那个符纸不太可能是她画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张归乾了。
张归乾恰好坐在一旁看书,见她问起,便将手里泛黄的书籍合了起来,轻轻颔了颔首,说道,“嗯,那符纸本也是黄色,是采了一年里阳气最足时候的柳树枝条,用其汁液浸泡而成,而选取的柳树,也必须是刚好生长了九年的,柳为阴,在一年里阳气最足的时候将它采下,二者相克,才能得这一两汁液,用它炮制过的隐身符,不仅能隐人身形,还能隐人气息。”
崔梦晓这才知道那张符纸的珍贵,也难怪龚世明当时都察觉不到她和白泠的气息……
一想到长乐观和龚世明,崔梦晓不禁想起了自己不知所踪的符拔牌,她脸一红,小声嗫嚅道,“师傅……我不小心,将符拔牌弄丢了。”
没想到,张归乾听了她的话却毫不在意,淡淡道,“符拔牌丢了便丢了,你平安归来就好……更何况,那符拔牌最多只能再催动两次,就算有人拾到了,不知咒语,也是没有办法驱使符拔的。”
崔梦晓闻言,内心还是非常愧疚,毕竟,张归乾当时为了制作那张符拔牌,确实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沉默了下来,倒是张归乾喝了会儿茶之后,突然轻声开口,“长乐观建观也有几十年了,是随山派的弟子当年建立的,初时并无多少人信奉,后来因为助一位官员当上了省里的大官,香火这才旺盛了起来的。”
崔梦晓边听边点头,这些她也在宋洁那里听闻过。
可是,张归乾此时的眼神却轻微的眯了起来,声音里不知为何有了一丝苍凉,“道门传承历史悠久,尤其是在千年之前,新起了众多道家门派,一时之间,百家争鸣。后来,一位道门前辈便组织众多门派,成立了玄清神宫,位居赣鄱三清山上,玄清神宫最高位者便被尊为道门魁首,以此管理道家的其他门派。”
张归乾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崔梦晓见他面色不好,杯里的茶水也空了,便默默地给他续上。
“当时,道门魁首成立玄清神宫的本意是为了便于管理其他道家门派,辖制诸多修道者一心向正,除魔卫道,不以修道者的本事去危害百姓……而随山派最早,便是玄清神宫的拥护者,当时随山派的掌门,更是玄清神宫里面的长老之一。”
说到这里,张归乾闭目发出了一声轻叹。
“随山派当时的掌门被敕封为玄清神宫长老时,便立下过一个誓言,日后随山派所有弟子,皆不会违背玄清神宫的宗旨,更不会借着道术残害普通人。”
张归乾身上的苍凉只显现了一瞬,立即就消失不见,若不是崔梦晓一直在他身边,只怕真的不会发现。
“师傅,我听你这么一说,随山派既然传承了如此之久,想来也是重视名声的,长乐观的所作所为,随山派上面的长老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张归乾闻言却摇了摇头,似是有其他观点,但他又不愿明说。
“这件事情,有苏长老操持,你不必太过忧心……”张归乾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抬起的目光直盯着崔梦晓,说道,“梦晓,你可愿当这道门魁首?”
崔梦晓闻言,当即被惊得愣了一下,她直觉张归乾在开玩笑,便笑着道,“师傅,您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当上道门魁首!”
她这话倒是没错,她才刚修道多久,连最简单的穿墙符都画不顺畅,就算再修炼几十年,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从小就在宫观里长大的道门弟子,再说了,她的门派里,就张归乾一个人,日后就算想要进那玄清神宫,没有名门大派的底蕴,人家如何会同意让她进去?
而且,她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现在努力学习道术,都只是为了驱除身边纠缠的恶鬼,若是再进一步讲那些舍身取义、兼济天下的大道理,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你若是想,我自然会帮你……”
说到这里,张归乾不由顿了顿,微微眯眼思忖了一下道,“不过,这道门魁首位高权重,而且又要为天下道门弟子做个表率,规矩繁多,的确有些太过劳碌……这样吧!你便去那玄清神宫当个长老也不错。”
毕竟,只有经过道门魁首亲自敕封的长老,才能进入那个地方……
而且,如今道门管理混乱,上下包庇勾结,有许多败类更是趁机祸害百姓,玄清神宫那边也不甚约束,实在是让他寒心,崔梦晓虽不通道术,但是心性纯良,而且体质特殊天赋异禀,日后若是成为了玄清神宫的长老,除魔卫道,对于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
崔梦晓扶额,她以前只觉得自家师傅沉稳靠谱,怎么现在说起话来也这么不靠谱了呢?还当玄清神宫的长老呢,她现在连长乐观随随便便的一个小道士都打不过……
她自然没有将张归乾说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家师傅为了逗自己开心而故意说的。
恰好这个时候白泠回来了,张归乾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把这间屋子让给了崔梦晓休息,自己出门往外去了。
白泠见张归乾走了,不免八卦的追问了崔梦晓他俩说的什么,崔梦晓挑挑拣拣,把玉线派擅养灵草的事情说了,白泠无甚兴趣,再加上现在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崔梦晓第二日还要上班,白泠便缩回了崔梦晓的手镯里修炼,让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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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色还暗着,周围一片漆黑,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水,只有几丝黯淡的天光缓缓扎破云堆,从天际处照耀下来,这才让墨色淡了几分。
黎明前的天空往往是最黑暗的……
崔梦晓隔着窗户望了望外面渐渐明朗的天空,便在手机的叫车软件上叫了个车,从这里到市内要一个多小时,她只能早点出发,不然等到早高峰的时候,车肯定会被堵在路上的,到时候迟到就麻烦了。
只是这长乐观山下毕竟是郊区,因此最近的车都要二十几分钟才能赶过来,崔梦晓便趁着这段时间准备简单洗漱一下。
出了门,崔梦晓才发现隔壁屋子房门大开,苏长老已经起来了,她刚准备过去问候早安,却见苏长老正在祭拜堂屋中间摆着的几个牌位,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崔梦晓隔得远,因此并没有看清楚那几个牌位上写的什么。
苏长老倒了三杯水酒,又点了三根神香,与旁边那个姑娘虔诚的跪拜过之后,这才起身。
“苏长老,早……”
崔梦晓见她们二人祭拜完了,这才开口问好,接着又问道,“我想洗漱,可是不知洗漱的地方在哪里。”
毕竟,这是别人家里,不管做什么,还是问过主人的意思比较好。
苏长老神色淡然,开口道,“半夏,你带她过去吧。”
她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子闻言应了一声,冲崔梦晓笑了笑,温和的说道,“你跟我来吧。”
崔梦晓跟在半夏身后,道了声谢,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见手机上叫的的士车到了,便向苏长老和半夏道了别,这才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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