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刀子嘴豆腐心。
但不是哪个刀子嘴都能这么说,也就只有陈余冬有这个资格了。
他俩太熟了,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初中前陈余冬因为长得漂亮的像个女孩子,被人欺负,是关默护着长大的。
后来关默家里出事,跟他爸彻底掰了,整个人叛逆的都不想他时,又是陈余冬替他一块儿担过来的。
二十多年的交情可太深了,比起朋友,他俩更像兄弟,亲人。
也确实是。
所以陈余冬对洛子黎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类似于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就这么供人了,又有种欣慰感,欣慰关默孤独了这么多年,身边终于能有个固定的人了。
大白带来的保温盒挺大,里头五花八门特多,关默现在除了大油大辣之类对身体不怎么友好的东西之外,基本都能吃。
新病房是个小套间,除了电视还有套小沙发,乍一看就跟酒店房间似得,还挺华丽,三人围着小圆桌一顿吃,关默最后都有点儿撑了,低头一看发现盒子里居然还剩了挺多。
陈余冬也说:“你这是把床上躺着那位的分量也一块儿带来了吧?”
大白点了点头说:“我怕我来的时候他就突然醒了,所以让我阿姨多煮了些,不然咱们三吃他光看着,挺不厚道。”
这话是真是假关默不知道,但大白这话确实是有心了,于是他抬手拍了一下大白的胳膊:“谢了兄弟,回头人醒了,我带他请你们吃顿,算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陈余冬说:“一顿饭就把我俩这么久的付出打发啦?”
关默好笑地看他:“那你想怎么着,说吧,除了摘星星我努力努力都给你们办下来。”
陈余冬挑着眉看他:“那我就要摘星星了。”
关默说:“那恐怕不行。”
陈余冬:“为什么?”
关默视线在洛子黎那边过了一下,眼神忽地一下就变得很温柔,语气也是:“因为我答应别人了,我摘的星星只能给他。”
一顿饭吃的挺久,等屋里的香味儿都散的七七八八了,时间也不早了。
陈余冬工作挺忙的,明儿又得出差飞到隔壁大洲去,据说得有一周多长,具体时间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所以走之前,他突然从兜里摸出来了个符扔给关默。
关默低头一看,发现有俩个。
陈余冬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说:“之前委托朋友替人求的,这玩意灵不灵我也不知道,总之就那么回事儿吧。”
关默点了点头,把一个往兜里一揣,另一个捏在掌心里说:“谢了。”
“得了吧,”陈余冬撇了一下嘴,“多少年没说过这字儿了,这会儿客气个屁。”
关默说:“所以我就说了一个字儿——替我男朋友说的。”
这还是陈余冬头一回从关默嘴里听见男朋友三字,本来要关门的手都愣住了,他长在门口,跟关默对视了一会儿,半晌终于笑了。
“等他醒了,你俩请我们吃顿饭就行,”他抬手挥了挥手,“催催他,让他快点儿,我最多也半个月就回来了,我那俩月照顾了你俩人,所以头餐得你俩请,不能像这回一样,光你来代表他了,听到了没?”
“他是这么说的。”
关默坐在洛子黎床边低声地说,褪去短暂的热闹后,病房重新变得安静下来,走廊外也几乎听不到什么脚步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关默的脸庞上,将他整个人都衬的无比温柔。
他眼底映照着明月,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洛子黎:“我刚在网上查了挺多店,咱俩睡这么久,周边居然也开了几个新店,有家海鲜餐厅我看评价挺不错的,到时候去尝尝。”
“不过刚醒来估计也不能大鱼大肉的吃,你估计只能在边上喝粥看我们三吃了,等你好了以后咱俩再单独去一趟。”
自从醒来后,关默到了晚上都会来洛子黎身边说说话,医生说最好每天在病人身边说说以前的事情对唤醒病人能起到点儿作用,但关默很少提从前,他俩的从前在离别的那个晚上已经说了一遍,快乐的不快乐的都提了,他知道洛子黎比起从前更想听他们之间的以后,未来,关默也是,于是他每天都说很多未来。
只是这一次的未来不再是空谈,也没有藏许多迫不得已,只要说出口,关默就有信心保证它能成为现实。
于是哪怕只是在自言自语,这些话也都变得很轻松。
关默把陈余冬给的护身符拿了出来,瞧着其实和印象里头的护身符没什么区别,就是小小一个,但不知怎么的,关默忽地就想了之前洛子黎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护身符。
但里头放的不是求平安,而是他曾经因为一时兴起,画的一个被洛子黎当成“结婚证”一样东西的“折扣书”。
那么一张简易的纸,被洛子黎贴身放在了心脏边,视若珍宝,且一放就是三年。
医院的病号服是衬衫款,但胸前没有口袋,身上也是,关默本来想把护身符往边上放着让他待一晚上的,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忽地鬼使神差地握住洛子黎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掰开微微虚握着的手掌,还没来得及把护身符放进去,忽地就瞧见手掌心印着的颗星星。
有些浑浊的,黑色的星星。
又那么的熟悉。
月光从窗口洒落,星星往若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边,尖锐的角都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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