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黎独自一人被抹去记忆,在另一个世界耗上了整整二十年,堵上了自己的全部,才终于将他从鬼门关中拽了回来。
病房的门重新被合上,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离在外,关默转身将漏了缝隙的窗户关紧,刚转身就见洛子黎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应该是系统的缘故,两个世界里的关默和洛子黎样貌上其实都是一样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差别,居多可能就是发型上稍微有些变化。
但这都不重要。
俩人上一次这么对视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同样在病房内,但跟此时此刻是相反的,不仅是病床上的人从关默变成了洛子黎,还有背后的意义。
从别离到再相逢,从“死”到“生”。
如今回想,其实也没过去太久,但又觉得很久。
以至于这会儿,哪怕洛子黎大脑还浑噩,身上还异常僵硬,眼睛甚至被外头的光刺得发胀发酸,他都舍不得从关默身上离开。
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的眼睛先红起来的。
“……默哥。”
洛子黎废了半天劲儿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然后又伸出手在关默手上抓了一下,他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所以动作也很轻,几乎只是用指腹在关默的皮肤上轻轻划过。
洛子黎不是第一回 这么叫关默,但这会儿关默听着,莫名其妙就有点儿受不住了。
他很少哭,或者说从懂事后就再也没有哭的记忆,但自从遇见洛子黎后,也不知道爱哭的属性会传染还是怎么,泪意总是三番两次往上涌。
现在也是。
关默眨了两下眼睛才把眼里那点东西给弄了回去,但手还是依然克制不住,握住洛子黎的时候带着颤抖,动作很轻地靠近他小声说:“我在。”
洛子黎望着他,又喊:“默哥?”
关默点点头:“嗯。”
那天洛子黎喊了很多遍,关默也应了很多遍,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是认真且真挚的。
“你跟我说的那些,其实我都听见了。”到了后来,洛子黎的意识终于比方才更清醒几分了,他才终于换了话。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他说话很慢,声音很哑,每一个字都咬的很用力,光听着就很累,唯独看着关默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挪开过。
关默眼眶没那么红了,他笑了一下说:“我说的哪些话?”
“你说你的朋友要我早点醒来,然后要把我介绍给他们,跟他们一起去吃饭,”洛子黎吸了口气,接着费劲儿地说,“你还说我是你爱人。”
关默抬手撩了一下洛子黎的额发:“那你听得还听清楚的。”
洛子黎又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默哥,我好想你……其实从你走的那时候,我就后悔了,但我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关默鼻子也止不住发酸,他低头在洛子黎眉眼处吻了吻,哑声哄他:“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走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从你身边离开了。”
这句话关默说过很多次,但这是唯一一次这般笃定,话说出去的瞬间,仿佛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这种陌生的安心感让关默几乎感觉眼睛上涌出一股热意。
洛子黎问:“真的吗?”
关默点了点头:“真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都没有事了。”
洛子黎在那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望着关默看了好一会儿,忽地拉住关默的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关默感受着洛子黎在自己掌心上蹭着的触感,有些想笑,然而还没等他笑出来,就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意传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对话让洛子黎那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在那之后他又进入睡眠状态,医生说这是因为身体还在恢复中,正常现象,关默那会儿刚醒也这样儿,断断续续睡了有好几天才终于彻底醒过来。
洛子黎中间醒过挺多次,每一次关默都在,有一次正好碰上大白过来,关默那会儿正在跟大白说话,因为怕吵到床上的洛子黎,所以俩人说话声音小,靠的也挺近,并且因为位置缘故,还是大白先发现洛子黎醒的。
于是大白跟洛子黎打招呼:“你好,我叫白殊。”
虽然在医院看护了挺久,但这是洛子黎头一回见到大白,他知道这是关默的朋友,然而一想到方才俩人靠的那么近,说着他听不大清的话,就忍不住冒出点敌意。
所幸白殊也没有待很久,等人一走,洛子黎就说:“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关默对洛子黎的吃醋本事可太了解了,这会儿一听就知道对方又在瞎吃,于是挑着眉好笑道:“还可以,这醋别吃,他是我发小的对象。”
洛子黎顿了一下:“你发小?”
关默点了点头:“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应该见过一次,叫陈余冬。”
名字听着有点点耳熟,洛子黎倒也没去回想,其实回想也没什么用,只要有关默在的情况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未来,他的目光也都只会在关默身上。
“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对象,”关默之后又说了一句,“他俩关系挺迷的,跟我们挺不一样。”
洛子黎说:“没人能跟我们一样。”
这话是真的,他俩经历太复杂了,别人的爱情里最多分手,他俩却把生死都走了一遭,鬼门关前拉扯不停,一通折腾才终于可以活的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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