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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费尽心机蛰伏宫中两年也要杀谢铮的理由既简单至极又惊世骇俗得旷古绝今:和陆玦他们想的都不一样,她无人指使、没有后台,她杀谢铮只是因为谢铮毁了她的梦。
    她的梦在钱贵妃身上。
    钱贵妃并非是只要帝王恩宠来泽被家族的简单宠妃,她也并非家族的棋子,相反,家族被她玩弄于掌心,不只是她的家族,就连先帝也是她掌中的棋子。她身处后宫得帝王专宠,却无所出。没有孩子的宠妃一般下场大抵凄凉,可她全然不在乎,手段怎么阴狠怎么用,几乎断尽了先帝的血脉。
    她身边的权宦劝她至少收养一个孩子,以留条后路,她却只是吹了吹自己手上刚染好的鲜红豆蔻,冷笑一声道:“没有儿子算什么,没有儿子我便不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了么?哼,这皇位么,凭什么他谢家坐得,我钱家的孩子就坐不得?”
    如果没有谢铮,这事情,她也许就真的做成了。先帝血脉凋零,谢家宗室大都被她夺权,世家被她用制衡手段压制,只能引颈待戮,钱家手上还握着军队。连陆玦后来都感叹过,有这般心窍这般手段的人,若是个男子,若没有困囿于后宫之中,定能成一世枭雄。
    谢铮能在她手底下活下来,幼时是靠皇后拼了命庇护,皇后去后,是靠陆老大人领着群臣在先帝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为谢铮求来了长沙王的封号。谢铮离了宫,到了自己封地,这才活下来。那时候,守在他身边的是陆玦。
    那个宫女只是钱贵妃宫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下人,只是听钱贵妃说那些对一个小宫女来说太过石破天惊的事情听得多了,便入了魇,入了魇,便有了疯狂的执念。她的执念在钱贵妃去实现那些灿烂宏阔的设想,钱贵妃实现了,她便觉得像是自己做了那些那般畅快。
    所以陆玦根本审不出什么,所以陆玦才说她是个疯子。
    月亮西移,月光便透进屋子,撒在榻上。孩童的身体总是容易累,谢乔上下眼皮碰着,帐顶婷婷袅袅的梅影便一顿一顿映入他的瞳仁,谢乔便迷迷糊糊想:人是会为了执念发疯的。那宫女的执念是太过耀眼又太过逼真的虚妄,他两世的执念都是陆玦。哪怕重来一世,只要陆玦依旧爱着他兄长而不爱他,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像那个宫女一般发疯呢?
    ……
    深夜,天子的寝殿灯火通明。谢铮冷着脸负手站在窗边,杨肃弓着身子安安静静候在一旁,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踏踏”的脚步声传来,谢铮这才转过身子。
    陆玦和厉鸣悲行过礼后,面色凝重地朝谢铮摇摇头。
    这一审不能说不顺利,那太监宫女该说的都说得很爽快,尤其是那宫女,简直就像疯了一般,根本不用上刑,便歇斯底里地都说了,原因石破天惊到令人咋舌。更让人后怕的是,那宫女竟不在宫人名册上,想来那名册是宫里乱起来时她趁乱毁掉的,这样无人知晓的疯子若一直埋在宫里,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他们审得清清楚楚,可却等于什么都没审出来。那宫女没有后台亦不受人指使,他们从此事中得出的唯一信息便是,这宫里比他们想象得更乱,也更危险,钱贵妃生前在这宫里埋下的钉子,比他们想象得也更多。
    杨肃这些时日虽一直在清洗整顿,可到底时间太紧,竟连个能让谢乔安安生生生活的地儿都没有清理出来。
    谢铮手掌猛地拍在案上,脸色沉得像要滴下墨,沉默良久,他才道:“乔儿现下身份尴尬,孤本想过些日子就为他封王,这么小的年纪便有了封号,金陵城的那些人便不会看他不起。”
    “可是,”谢铮闭了眼,紧紧握着拳,手背青筋凸显:“孤已经成了天下之主,孤已经登上这最高的位子,竟差点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
    “怀瑜,”谢铮睁了眼放下拳看向陆玦:“这皇宫在孤洗好前,乔儿不能待,便先让他在你家住段日子吧。”
    为谢乔封王的事情,也要先延后。
    在将金陵城整理得干净清明前,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成为靶子。
    陆玦将这话过了耳,便立刻明白了天子的意思:“陛下放心,臣会好好照顾他的。”
    ……
    谢乔要搬到陆家去住的消息是厉鸣悲带到谢乔寝殿的。那时厉鸣悲面上带着那三分假笑站在窗边,手中拈着朵嫩黄的腊梅,将这消息告诉了谢乔。
    他觉得谢乔虽早熟,但知道了这消息至少应该会惊喜一下,谁知谢乔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淡淡点点头。这让他有点纳罕。
    “和陆怀瑜一起生活,你不开心么?”
    “开心啊。我当然开心。”谢乔点点头,然后道:“但我就算到了陆家,你也得上门来教我。”
    厉鸣悲将手里腊梅捻了捻丢到窗外,他看着道:“这也是为了救我的命?”
    谢乔一脸明显的嫌弃:“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想和你朝夕相处么?”
    厉鸣悲挑了眉,笑了两声道:“你既这么不喜我,为何又要救我的命?”
    谢乔看着他的眼,道:“因为你对我兄长很重要。我兄长待我真心,你待我兄长真心,我便无论如何都要救下你的命。”
    厉鸣悲被看透也不气,他看向窗外,面上依旧没有卸下笑,却对谢乔一个九岁的孩子道出真话:“我厉鸣悲认定和选择追随的君主,自然有本事让我厉鸣悲献上所有真心。我这个人从不喜新厌旧,认定一人,便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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