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厉鸣悲是厉家的私生子,来路不正,手段向来阴狠,他们眼里他是靠着邪门歪道和那一层亲戚关系骗得谢铮青眼,是以金陵城的贵族世家对他大多不屑,若此时接了酒,便显得自己是折了气节向新贵折腰,有损颜面。但此人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很,此时又大权在握,若这时不接酒,这人日后还不知会怎么抱负。礼部尚书凌济抚了把胡须,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了声站起来,朝厉鸣悲举起酒杯:“敬厉大人。”
“敬厉大人。”
有一个人起了头,旁的人便也都陆陆续续站起来,朝厉鸣悲敬酒。
厉鸣悲一盏酒下肚,眯着眼扫过席间各人表情,又笑着道:“厉某祝各位,饮得开心。”
众人坐下后,凌济旁边一人便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你竟接他的酒?”
凌济瞪他一眼,把自己袖子扯回来,也不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饮了一盏酒——他想么?他不想。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逼着自己在情况未明时向新帝示好。他那儿子是个粗疏的性子,一向不关心政事,且自小和陆家的小子过不去,谁曾想有一日他会跪在地上逼自己向陆玦一直追随的新主示好。
示好便示好吧,反正别的人家之所以现下还举棋不定,也只不过是为探探新主的底。他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谢铮瞧着是个磊落的性子,他这第一个示好,是为自己儿子铺了条好路也不一定。
厉鸣悲和这些勋贵高官在这勾心斗角,谢铮和陆玦他们却在围场猎得痛快。
一群少年鲜衣怒马追一头獐子追得痛快,突然,谢铮眼里划过一抹棕色,便立刻凝神拉了弓,长箭“嗖”的一声射出,灌木丛里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宫人赶忙去看,回来便一脸喜道:“陛下,您射中了一头公鹿!您的箭穿过鹿身钉于树上三寸!”
一群少年看着谢铮激动得眼里闪闪发光,刚刚那鹿离这里甚远,公鹿又跑得快,陛下只是晃了一瞬,就能如此准确地射中他,简直太神勇了!
“陛下,您箭法真好!平日里定也是百发百中!”一个少年骑马上前,满眼钦慕对谢铮道。少年人心思纯净,此时心情激昂,便也顾不了什么上下之分。此处是平地,阳光射下来,谢铮笑得眼里像撒了金子,他扬了眉,用弓指指那少年,道:“好好练,你也行!”
“是,陛下!”
陆玦见到此景面上也带了笑,见众人又继续向前,便也骑马跟上。
众人骑马行至林中一个路口,突然,树丛里传来一阵夹杂着兽吟的巨大的声响,接着树丛晃过一晃,便见一只巨大的黄纹大虎和一只眼冒绿光的瘦狼蹿出来,猛地向众人扑来。
“虎……是虎!”
“那…那是不是狼!还有狼!”
“保护陛下!”
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连护驾的兵士都被打散,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些少年大多从小金尊玉贵养着,哪怕惯好骑马射猎,最多也是射射獐子狐狸,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猛兽,是以一下子慌了神,连马都惊得到处乱蹿。
那只虎向谢铮的马扑来,那头饿狼向人群扑去,谢铮一凝神,便大声道:“怀瑜,那头狼便交给你了!”
“是,陛下!”
谢铮狠拉着缰绳,凝神盯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他从一个慌了神的士兵手里接过两戟,两腿夹着马腹,控制着马不要乱动,猛虎狂啸一声猛地向他扑来,谢铮眼里精光一暗,便抓住机会挥动两戟,用尽全力朝大虎脖颈处刺去。
黑马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吁,猛虎吃痛长啸一声,便动也不动了。士兵连忙上前查看,接着便颤着声禀道:“陛…陛下,不动了。”
谢铮点点头,便去看人群状况。那头狼饿得很了,便向一个少年扑去,只见陆玦凝着神狠拉着弓,眼里光芒似火焰燃于一炬。“嗖”得一声,那箭便如一道闪电般穿透饿狼的身体,只留弓弦急颤着发出一声铮铮的清响。
那狼沾血的尸身正好倒在凌道远身边,他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骑在马上的陆玦说不出话来。
“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负责守卫的人听到虎啸狼吟知道出了事,便赶紧匆匆赶来,见此情景赶紧跪下请罪。
刚刚慌了神的士兵也面有愧色,跪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谢铮接过一个宫人递来的布巾,擦着手上的血污,笑着对众人道:“已经无事了。不怨你们,是孤非要到这林子里来的。现在各位受了惊,我们便回吧。”
那将军和士兵们听了这话眼里冒出热泪,哽咽道;“末将等,愿誓死追随我主!”
那些少年也半跪在地上,面上因受惊毫无血色,眼里却熠熠生辉,像一颗颗璀璨的星辰:“谢陛下救命之恩,臣等愿誓死追随陛下!”
……
席上的人听到远处林中有虎啸狼吟之声传出,便慌了神,再也坐不住。跟着谢铮去打猎的都是他们家里风华正茂的孩子,家里的希冀全在那些孩子身上,如果出了事……
他们见远处负责护卫的人也匆匆赶去,便更慌了,有的人颤巍巍站起来,瞧着林子的方向,眼里满是惊惧。有的人甚至要带了人去林子里寻人。
正在此时,便见一行人骑马跟着谢铮从林子里出来,人群驶近,众人看到自家孩子无事,总算把心放回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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