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鸣悲点点头,道:“我这人一贯喜欢美人配美景,我瞧着院子里那棵树下景就甚好,姑娘是美人,便去站在院中那棵树下配配那美景吧。记住,一定要姿态优雅,才算相配。”
丫鬟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她道:“可……大人在沐浴,也看不到……”
厉鸣悲挑眉一笑:“本官是看不到,但知道那里有,本官心里便甚是舒服。”
丫鬟:“……”
那丫鬟最终还是乖乖去院中的树下站着了。房门一关,屋内便只剩下厉鸣悲和那个叫阿瑛的少年。
厉鸣悲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是这个少年,倒是有缘。他也不起身,只是这样倚着额朝那少年扬扬下巴,道:“不来伺候我沐浴么?”
那少年一愣,抬起那双黑白分明、小兽似的眼看了厉鸣悲一眼,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要解厉鸣悲的衣裳,厉鸣悲看到那少年虽明显在克制,伸到自己跟前的手却还是哆哆嗦嗦的,便干脆站了起来。
“呵。”
他轻笑一声利落地脱了外袍丢在那少年怀里,边脱衣裳边大步走向浴桶。身体浸在热水里,厉鸣悲抬眼看向那少年,道:“伺候人沐浴你不会,过来站着总会罢。”
那少年闻言微微抿起唇,嘴角处陷出一个浅浅的涡旋,整张脸便泄出几分倔强。他抱着那衣裳,还是依言走到了厉鸣悲的身边。厉鸣悲在蒸腾的热气里闭着眸子,感觉到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便问道:“几岁了?”
那少年道:“十七。”
厉鸣悲闭着眸子一笑:“嗯,还小。在这府里待了几年了?”
不知为何,那少年沉默一瞬才答道:“十年。”嗓音却微微嘶哑,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厉鸣悲自然也听了出来,但这些问题他都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顾忌这少年心情的打算,是以便猛然一转折,突然问道:“你们大人,这一月内哪几日最忙啊?”
那少年听到这问题瞳孔一缩,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眼陷在白色雾气中的人,答道:“我们大人这月,月中最忙。月中有几日经常很晚回府。”那语气没来由地有些冷。
厉鸣悲蓦然睁开了眼睛:看来陈易便是本月月中失足落的水。
那少年答了话,他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便有意无意地问道:“大人是金陵的人?此行是来兖州游玩的么?”
厉鸣悲哈哈大笑两声,他转过头,穿过蒸腾的雾气直直对上那少年小兽似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仿佛在这雾气里熠熠生辉,眼神锐利似剑,他看着那少年道:“你很聪明,但到底年纪太轻。试探人不是这般试探的。”
那少年抿了抿唇,眉头微皱,眼睛里透出几分倔强,却到底没答话。
沐浴罢,厉鸣悲出了屋子,果然见到那丫鬟正按照他的吩咐在那棵已经落完了叶子、看着甚为萧索的树下站着,站姿也优雅袅娜,见到厉鸣悲出来,她便娉娉婷婷朝厉鸣悲行了一礼,笑道:“大人沐浴好了?可要奴婢伺候?”
阿瑛此时刚好站在他身边,厉鸣悲便一把将少年清瘦的身体揽进怀里,对那丫鬟道:“我觉得他伺候本官甚好。姑娘的话——”他指了指院里缠着干枯藤蔓的葡萄架:“那景也不错,去罢。”
丫鬟:“……”
她咬了咬牙,还是笑着答了声“是”,便移着莲步过去了。
那少年被他突然揽在怀里,睁大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反应过来,却还是未动,只由着他借自己整治那丫鬟。等那丫鬟到了葡萄架那处,他才用了些力挣扎出来,厉鸣悲也不恼,他第一次喊了少年的名字,道:“阿瑛,去将那躺椅搬过来,本官要赏景了。”
那少年看他一眼,还是答了声“是”,便去将院中的躺椅搬到了这处,厉鸣悲便舒舒服服躺下来。那少年看他一眼,道:“大人无事的话小人便先下去了。”
厉鸣悲眉头一挑,那双桃花眼里难得含了半分真心的笑,他道:“谁说我无事的?”说罢便握了少年细瘦的腕,用力那么一拉,少年便直直跌到他怀里。沾着湿意的淡淡皂角香混着这人身上特有的香铺天盖地压进鼻尖,少年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饶是再会忍耐此时也不由得生气了。
“你……”
他皱了眉看向对方,用力挣扎着,厉鸣悲一低首,便对上了少年那双好看的眼:此时那眼里已无之前的静水无澜,那漆黑的眸子里燃着一簇耀眼的愤怒的光亮,那眼睛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洗掉了那些伪装,便一下子变得生气勃勃。
厉鸣悲嘴角难得带了个有兴味的浅笑:这少年的眼,让他想起深山里的小兽……
“嘘,”他将一根手指比在唇间,嘴唇却凑在少年耳边,轻声道:“你若陪我演这场戏,我就告诉你我来兖州作甚,如何?”
那少年闻言一愣,便不再挣扎。厉鸣悲便躺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将那少年抱在怀里,边拿了旁边石桌上的点心喂怀里的少年,便眯着那双风流的桃花眼赏那葡萄树下的景。
临近傍晚,当苏却一进清风院,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他见着那葡萄树下就快要站不住的丫鬟眉头便一跳,面上却还是带了笑,厉鸣悲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是摸摸怀里少年的额发,抬眼看向对方:“苏大人有事?”
苏却笑意更甚,道:“已是用饭时间,下官略备薄酒,请厉大人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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