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直觉他不会这么好心,刚要说什么,却被南宫子仪抢先了。
南宫子仪第一次见到亲爹,心情难免激动,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您是来、来放我们走的吗?”
阿乐融带着笑意,颇为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随即转过头,对祁璟道:“你这位小朋友倒是有点意思。”
南宫子仪见他没有认出自己来,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打他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不认识也属正常,很快便释然了。
祁璟却没有他那么乐观,阿乐融比他高上半头,他只得微微仰着头才能直视对方,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质问他的冲动,心平气和道:“小舅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他在“小舅”一词上特意加重了语气,以此提醒阿乐融,认清现实,不要再纠结过去。
不料阿乐融听他这么一喊,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大怒道:“不许这么叫我!”他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祁璟,冷冰冰道:“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
说完,他手一挥,从他背后走出来几个人,将祁璟他们几个牢牢制住,双手捆绑在背后,等着阿乐融的吩咐。
阿乐融恢复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干脆利落道:“带走。”
祁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下意识的跟晏止澜交流了一个眼神,晏止澜示意他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奇异般的,祁璟被晏止澜的眼神抚平了心中的焦躁,一声不吭顺从地跟着阿乐融的人往外走去。
这回阿乐融没有蒙上他的眼睛,反倒是饶有兴致的走在他们前面,走一会儿停上一会儿,时不时的跟他们说上几句。
譬如哪里是他幼时跟阿思瑶一起玩耍的地方,哪里是他们一起受罚的地方,哪里是族人耕作的地方……如此云云。
祁璟他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阿乐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祁璟看清眼前的一幕,震惊的眼睛蓦地睁大,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一幕,一时惊恐之下不由连连后退,直到手腕上传来疼痛的感觉,是绑在手上的绳子收紧的缘故。
祁璟这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仍是止不住的发颤:“这是什么?”
他听到南宫子仪也倒吸了一口气,晏止澜更是低声怒道:“畜生!”
阿乐融仿佛没听到晏止澜的话,微微歪着头打量着祁璟,脸上仍是带着那副令人心寒的笑:“阿璟如此冰雪聪明,会看不出来那些是什么吗?”
祁璟哽住了,正是因为他看出了是什么,才愈发觉得不可置信,像是在做梦。
眼前的场景像是人间地狱,令祁璟眼前阵阵发黑。
一群尚未弱冠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还被裹在襁褓里,约莫有二三十个的样子,像是待崽的羔羊一样,衣衫不裹的被锁在一个个牢笼里,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而令祁璟阵阵发寒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孩子,几乎没有一个是健全的!用他上辈子的认知来说,几乎全部是畸形儿!
他们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有的只有一只耳朵,有的背上多出一只小脚……
看的祁璟心里发颤,要不是被束缚住手,他差点就要落荒而逃。
阿乐融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道:“怎么?很惊讶吗?你阿娘难道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要逃出去吗?”
祁璟的眼睛通红,听到是一回事,看到又是一回事,耳朵听到的怎么能与眼睛看到的相提并论?毕竟那些只是自己的想象,会下意识的去美化,不让自己想那么恐怖那么残忍的事情,而如今,亲眼目睹夏部的惨状之后,这种视觉冲击令他的心神都受到前所未有的震荡,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阿乐融。
好在阿乐融也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神裔血脉,多么珍贵多么高傲的血脉,人人都想得之。谁能想到,族内的孩子竟都是这样。你们能想象的到,这偌大的一个部落,这几十年间,竟没有一个正常的孩童降生吗?”
他的目光在那些畸形儿身上扫过,嘴角噙着冷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怪物?没有神智,连躯体都不完整。哪里还有一丝神裔血脉该有的模样?”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终于惹怒了祁璟。
祁璟怒道:“不管怎么样,他们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们?何况,是什么模样,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做决定的。要怪只能怪他们的父母把他们生成这样!”
阿乐融眯了眯眼:“活生生的生命?”
他突然锐利的目光射向祁璟:“倘若你知道他们这样子毫无神智不能自保的神裔血脉流落到外面,会是什么下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祁璟本能的反驳道:“总比在这里被你猪肉不如的养着好!”
“哦,是吗?”阿乐融古怪的笑了笑,道:“你应当知道,神裔血脉的能力是治愈。那你知道,治愈在外界意味着什么吗?”
“大哥真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不仅死死瞒住了你神裔血脉的事情,还暗中为你解决了许多企图加害于你的人。”说着他逼近了祁璟,几乎要碰上祁璟的鼻尖,淡色的瞳孔里饱含着嘲弄、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他语气极为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身无关的事情:“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神裔血脉一旦流落到外面,便会成为炙手可热的炉鼎或者炼丹的材料,成为人人争相哄抢的物品。没有人会管他们的死活,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人们只会看到他们的利用价值。到时候,你以为你还能置身事外,过你的逍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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