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融很快从回忆里抽出身,冷冷的看着南宫子仪,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你到底是她什么人?是她的侄子还是她的外甥?是南宫家派你来带她回去兴师问罪的?”
如果他没记错,外面的世界与夏部并无二致,对于女子虽然不如夏部这么严苛,却也不遑多让。像南宫盈这样不顾家族与男人私奔的女子,必回被家族抛弃,受万人所指。
“那么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南宫家家主,南宫盈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骨头都烂成了一把灰,想带也带不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冰冷的话,眼看着下面质问他的那个孩子握紧了拳头,虽然竭力克制自己,努力想要自己镇定下来,眼眶里还是噙满了泪水。
南宫子仪虽然早就从祁璟嘴里听说了自己阿娘已经不在的事实,然而再次从阿乐融那里听来,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学会了圆滑的伪装自己,却在阿乐融不带一丝感情的话里,突然崩溃。
他原以为自己心冷如铁,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习惯了用笑容伪装自己,不会再在意那两个从出生就抛弃他的父母。然而事到临头,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底,还是渴望着父母的,渴望着他们能像别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摸摸他的头,温柔的鼓励他,就算跟他笑一笑也好。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真正面对亲生父母的时候,却是这种场景。
一向伪装的潇洒淡定的表面再也维持不住,南宫子仪的热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像是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的小孩子一样,不顾形象的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阿乐融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溃不成声的一边哭一边哽咽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像是针扎似的疼痛起来。
他强自镇定着,挑了挑眉,问祁璟:“好外甥,你带来的这个朋友怎的如此不中用?我不过就说了一句……”
“你闭嘴!”
祁璟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冲着他怒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他是……”
“不要说!”南宫子仪脸上仍挂着泪,含着浓重的鼻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让他知道。”
祁璟这次却没有听他的,他闻到外面硝烟的味道越来越重,甚至隐约能看到外面漫天的火光,他不能让晏止澜跟南宫子仪陪着他们一起死,这两个人是真正无辜之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受到连累。
他紧紧地盯着阿乐融,一字一顿,清晰道:“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你逃出夏部被南宫小姐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你便以身相许一事?”
阿乐融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南宫子仪,恍然道,“是他告诉你的?”随即又嘲弄道,“我记得你们世家,不是一向遵循家丑不外扬的吗?怎么?时隔多年,你们已经不在意家丑了吗?”
南宫子仪闻言,立着的身躯簌簌发抖,脸色瞬间苍白。他从未想过,原来在他阿爹眼里,他娘只是个跟他有点关系的女人吗?
祁璟愤恨的瞪着阿乐融:“南宫小姐对你情深义重,你便是这么报答她的?”
阿乐融浑不在意道:“是啊,她是对我情深义重。那又如何?我的好外甥,是谁告诉你,一个人的情深义重一定会换来另一个人同等的回报呢?”
他啧了一声,道:“看了这么多笑话,你们也该知道,我对我的阿姊和大哥,同样是情深义重,那么你们看如今,我得到了什么?”
“小舅不妨来教你这最后一课,人啊,往往是贪心不足的,你对他好他不一定对你好,你爱慕他,他就须得也爱慕你吗?小朋友们,世间哪有这么顺遂的事情?否则,又如何会有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之事呢?”
他话锋一转,又道:“南宫盈是对我情深义重不假,然而这世上的感情就是如此奇妙,谁规定她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她呢?她爱做什么是她的事,又与我何干?”
“你……”祁璟几乎被他一番强词夺理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跟南宫小姐成亲,误人终身?”
阿乐融闻言,诧异道:“谁说我与她成亲了?”
祁璟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你若没跟她成亲,她又怎么会生下你的孩子?”
阿乐融愣了一下,反驳道:“不可能!我与南宫盈只是表面夫妻,我从来没碰过她,她如何会生下我的孩子?”
南宫盈是倾心于他不假,甚至不顾性命安危,一直追随他到夏部,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她,她也从来没提到过给他生过一个孩子。否则,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南宫子仪脸色唰地一下惨白,他嘴唇嗫嚅着,摇摇欲坠:“怎么可能?那我是谁?我是谁的孩子?”
他声音虽然极小,还是被阿乐融敏锐地听到了。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南宫子仪,眯了眯眼:“你是南宫盈的儿子?”
不待南宫子仪回答,他径自又道:“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你的眼睛和嘴巴跟南宫盈长的很像。”然而他接着又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南宫持那老家伙跟你说你是我的孩子?可笑,我从未与南宫盈有过肌肤之亲,你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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