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芳泽的背影一僵,不再吭声。
惠和大师捣着药, 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坦诚一点才可爱,你不要仗着人家叶施主性子好,动不动就放狠话,耍脾气。”
太不招人喜欢了。连他老人家有时候都想揍徒弟。
季芳泽坐起身,冷声道:“我与你谁年纪大,还不一定呢。”
“跟谁你你我我呢?”惠和大师一直都是和善的模样,闻言却拿起一颗干莲子丢进木钵,将季芳泽砸了个歪倒:“臭小子,我是你师父!对长辈要尊重!”
“你现在伤势也稳住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你自己身体里去?你再不回去,那几个跟在你身边的年轻人,就要自刎谢罪了。”
那天季芳泽突然昏厥,差点当场把几个暗卫吓疯,抱起人就往山下跑。路上碰到请救兵返程的甲二,怀化将军将人秘密带回了将军府。现在虎啸关附近所有的大夫都来将军府里转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简直闹得人仰马翻。早在季芳泽昏厥的当晚,消息已经被信鸽送往京城。
惠和颇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木钵里的佛光:“你再躺两天,你爹娘的人就该到虎啸关了。到时候你还不醒,肯定会被送回京城。”
难道你想和心上人分开吗?!不想就赶紧回自己身体里去!
这烧得是佛光吗?是他老人家珍贵的积蓄啊!都说一个儿子三个贼,现在看来徒弟也差不多。
周身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褪去,季芳泽的眼神难得有些迷茫。
他自嘲地想着:爹娘,真想不到,自己还能和这样的字扯上关系。再加上一个好师父,叶澄还真是把自己那点好东西原封不动都搬到他身上来了。
他拥有前后三世的记忆。虽然还不清楚这些年,在叶澄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想他死而复生的现状,和叶澄上一世给他的解释,季芳泽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确实怨恨叶澄不懂得珍惜自身,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值得叶澄这样的付出。但他也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再说什么不值得,不稀罕,完全是得了便宜卖乖,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叶澄。
就这么回到那副身体里,忘记所有过去的事,继续心安理得,理所应当地享受那人竭尽所有,为他换来的一切吗?
惠和大师温和道:“其实徒儿你不去也没事,听说京中的昱王爷一直都心系边疆,想必昱王爷知道后,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季芳泽猛地站起身。
虽然他家的美人强悍了一点,不需要谁救,但英雄救美的机会绝对不能留给别人!
以前他以为自己在挖人家墙角的时候,就已经很理直气壮,妒火中烧了。现在知道自己才是原配,哪里忍得了别人来挖他墙角!
季芳泽语速飞快:“师父,我还是不打扰你修行了,再会。”
话音还未落下,钵中已经不见了人影,钵中的金光也慢慢消散了。
惠和大师将钵收起来,想起几天前,季芳泽突然出现在他钵中,光芒暗淡,摇摇欲坠的模样,嫌弃地摇摇头:“自己这么一个爱乱来的人,怎么好意思嫌弃别人乱来。”
这么说来,还怪般配的。都是不叫人省心的人。
……
叶澄站在堂中,简单地将当日自己的行动说了一遍:“我冲进哨所的时候,发现除了程展大哥在屋外,另一个小兄弟在水房,其他人都倒在屋内。当时情急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确实有点不对。如果不是动不了,他们至少也该设法灭火,或者向外逃。我把人挨个背出来的时候,程展大哥还有意识。将军大可唤他们来问。”
刚刚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他救下的那四个人,现在至少还有两个活着。程展中药的程度最轻,又一直躺在屋外,如果说谁最有可能活下来,应该是他。
旁边一个穿着布袍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伤兵营的负责人,他严肃道:“他们先是中了药,之后又吸了太多的烟雾,现在仍昏迷不醒,到底能不能醒过来,也未可知。”
叶澄并不意外。如果他们醒了,肯定也会被传上来询问。
崔阳冷笑道:“这可真是巧。你的那位相好不知所踪,哨所里的人也都昏迷着。如今既无对证,自然随便你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证明你是无辜的?”
“崔校尉,”叶澄挺拔如松,直直地朝着崔阳看过去,“您既然怀疑我放火,不该是您来找证据,证明我放火吗?”
虽说这里没有“谁主张谁举证”的说法,但道理是一样的。
“这人我都不认识他,随便他一句话,我就得想尽办法自证清白?证明不了我没放火,就是我放的火?”
这是哪门子的律法和逻辑?
叶澄站在堂中,仰头看着这位和他无冤无仇的年轻校尉,“那崔校尉,我也怀疑你和失火有关。你怎么证明,着火当天,你没在着火点附近。就算你证明了你没在,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指示手下的人去放火?”
崔阳气笑了,厉声道:“我有什么理由去放火?!那山上一半都是我手下的兵!山上都是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唯有你一个是外来之人!不是你又是谁!”
叶澄意味不明地笑起来:“都是您手下的兵啊,那您要是想弄点火折子,迷药,甚至是油,肯定是易如反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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