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端瑜!”
不知是谁先喊起来,那声音越传越广,最后竟是震声响彻云霄。
“叶端瑜!”
“叶端瑜!”
怀化将军坐在远处的石头上,看着这边,忍不住也笑起来:“这小子这次是威风大发了。”
他派那些人深入敌营之时,本来想着,能在敌营后方引起骚乱,便达到目的了。若能烧掉敌军一处粮草,便是邀天之幸!
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深入敌营最内部,在重重保护之下,把敌军主将硬生生给杀了!
怀化将军都忍不住咂咂舌:知道这小子生猛,不过这也太生猛了吧!
照这样下去,估计陛下真得把儿子赔上。不过话也不能这么想,毕竟叶端瑜没立功的时候,陛下每月一趟秘密钦差,从呵斥命令,到装病卖惨,也没把大皇子给叫回去,看来儿子注定是要赔的,现在叶端瑜立功,陛下也算是有点安慰了,至少没白赔出去。
怀化将军很大不敬地想到:唉,这么一想,竟然还有点心疼陛下呢。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
劫后余生和胜利的喜悦下,还是有一层浅浅的阴影。尽管怀化将军指挥精妙,尽管夜袭扰乱了荣国敌营,尽管叶澄深入敌营斩杀敌将,但他们还是死了不少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是面对昔日同袍的尸体,原本胜利的喜悦也消去了很多。
众人齐力收殓了同袍的尸体,相互扶持着回营。伤兵营里挤满了人,乱七八糟地,也没谁有特殊待遇,只要不是重伤快不行的,都在帐篷里排队等着。
叶澄也被送了进来。他坐在里面,伸手拉住了送他过来的将士:“兄弟,能不能托个人,帮我回家报一下平安。我家里人还等着呢,在西城杏子街二十六号。”
那人看着叶澄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暂时不会有生命威胁的伤:“叶哥,你不回家吗?”
大家都知道,一天到晚被叶澄挂在嘴边的“家里人”,就是之前军中那位季大夫,医术十分了得。叶澄与其挤在这里排队等大夫,还不如直接回家呢。
叶澄还没开口,旁边胡四已经说起风凉话:“看他那样,哪儿敢回去啊。季大夫看见这伤势,还不得罚他跪搓衣板?”
叶澄面无表情:“放屁!我家芳泽温柔贤惠,什么是搓衣板?搓衣板是什么?”
然而胡四已经看破一切:“说这些干啥,那你回去啊!”
叶澄一噎。
众人大笑,调侃道:“我们‘战场无敌,孤身入敌营,斩敌将于千军万马之前’的叶将军呢?怎么提起回家就吓成这样了?”
叶澄脸上挂不住,警告他们:“闭嘴啊,谁也不许在芳泽面前提这茬。”
“您这事迹传扬满军,想瞒过季大夫,只怕……”
话没说完,帐篷帘“唰”地被掀开,一个人站在帘外,面色冰冷。
帐篷里扯淡的几个人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压力,他们干笑了几声,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后背贴着帐篷。就连伤了腿的人,都捡起拐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了。
“……我觉得其他帐篷也挺好的,我换个地方透透气。”
“……叶哥我先走了,你和嫂子慢慢说。实在不行就跪下。”
叶澄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离开,声音中带着一种极度的悲怆和愤怒:【我当时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挤一个帐篷?!果然有些朋友只能带给你伤害!九哥!我以后只和你做兄弟!】
009礼貌道:【你先想办法躲过这顿搓衣板再说吧。】
那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帐篷帘子落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澄咽了一下口水。
季芳泽面色很不好看,却没有发火,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低头,检查他的伤势。
叶澄收起了刚刚讨好的笑,他也不在乎自己身上脏,靠在季芳泽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
季芳泽不敢动他的胳膊,轻轻搂住他的头:“你答应过我,会回来。只要回来了,就没关系。”
叶澄却觉得比季芳泽骂他还内疚:“没能好好的。”
当初季芳泽说的是,把自己好好带回来。
季芳泽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很好了。”
这一夜,加一上午,季芳泽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尤其是战胜回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看着人流涌进来,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那一刻恐惧几乎达到顶峰。
现在人回来了。他什么都不想了。
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我也该回家了。”季芳泽在他身前蹲下,“我背你回去。”
他一夜没睡,连着这一上午,都在伤兵营值班,现在差不多也到了极限,就是为了等叶澄回来,和他一起回家。
叶澄也不在乎被人看到,会不会被笑话。他趴在季芳泽背上,脑袋和季芳泽相抵。
季芳泽背着他,一步步走在虎啸关的街道上:“你不用怕我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早点结束战事。”
我是不高兴,但我明白。
叶澄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紧季芳泽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耳侧,低声道:“这次打完,我以后不当兵了,回朝给你做驸马,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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