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顺着人海走出一中校门,刚越过人海走到回家路上,先在树荫下看见似等待已久的姜碧云,对方神色浅淡,低头摆弄手机,两根大拇指动的飞快,眉梢一动一动的,眼中的笑意几乎压制不住的洋溢出来,显然和人聊得很开心。
昨天穿过来到现在,这是顾司第一次见姜碧云眉开眼笑的模样。
他走到姜碧云面前:“妈。”
“嗯,走吧,送你去兴趣班。”姜碧云敷衍的说一句,转身往去培训机构路上走。
顾司默默无声跟上。
兴趣班离学校没多远,连公交车都不用坐,走个十几分钟轻松能到。
姜碧云把他带到一处广场后面的大厦,直上十楼,出电梯右拐走到底,能看见一家门面很大气的培训机构。这是原主记忆里常来的地方,姜碧云花了几千块给原主报的,美名为技多不压身。
进到培训机构里面,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技多不压身,这家培训机构开设的兴趣班如万花齐放百家争鸣,从书法到乐器再到奥数班,几乎囊括各类。在进书法班前,顾司脚步一顿多看眼隔壁,很巧的是隔壁就是奥数班,里面已经开始,头发稀疏的老师站在小小的黑板前面,讲解题目。
“看什么?”姜碧云时刻注意顾司的动向,见他看奥数班,脸色微冷,“别看了,反正你不是这块料。”
早年姜碧云曾见识过他在数学方面的天赋,有过让他入奥数班的念头。能在奥数比赛上拥有姓名也是个很为她争光的事儿,可惜把孩子送到奥数班半个月后,她意识到自己在浪费钱,孩子根本没进步,甚至因为上奥数班的缘故,连平时简单的数学题还会解错。
她意识到这点,立刻给孩子停了奥数班,转到书法班。书法写得漂亮,以后也能成为一代大家,照样是个出风头的特长啊。
从始至终,她没有问过孩子的意思,全凭自己擅作主张了。
“学好书法,不会比奥数差在哪里。”姜碧云说,顾司以为她下一句要说两句安慰话,谁知姜碧云无比扎心道,“毕竟书法奖拿得多了,也会引起知名大学的注意。你好好练,为妈妈争光。”
顾司不禁仔细看一眼姜碧云的脸,想看看她的脸到底多大。向来只听过为国争光的,这种为妈妈争光的话,他还是头次听。心里有种挥不去的怪异感。
“我在外面等你。”姜碧云陪他坐了一会,见老师进来,拎着包包走了出去。
墙挡住顾司的视线,却给了他放松的时光。
书法老师不怎爱说话,简单说过几个书写要点,让他们自己练,自己则在旁边监督,时不时纠正两下。
走到顾司旁边,老师多留心,只因姜碧云太难缠,交一次培训费,几乎让孩子把整个培训机构逛完了,最终落在他这里。这直接导致顾司的大名被培训机构每个老师记住了,大家伙都知道他有个无比难缠的妈。教过顾司的老师明言说孩子挺聪明,不过大抵是不想学吧,故意装出愚笨的样子糊弄姜碧云。
别人家里的事情,外人不好说太多,八卦顶多说两句孩子被逼的挺可怜,其余不会多说,免得落人口舌。
但总难免在老师心里留下印象,惹人多注意。
老师注意到顾司手腕和书写姿势很端正,沾墨下笔,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字的横折撇捺凌厉霸道,是一手上好的毛笔字。老师心里惊了一下,前段时间这孩子的字远不到这地步,今天是顿悟一下子突飞猛进了?
顾司注意到老师惊讶的神态,没管太多。他多年不写毛笔字了,有点儿手生。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像别的小孩子那样活蹦乱跳的胡闹,每天只能待在家里静养,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无聊。后来他父亲请回来一位老先生,教他写字画画,直到他十多岁要正常上学。
这么多年过去,手确实生的不行,但到底是曾经用心学过且感兴趣的东西,连写几张,手感渐渐回来了。
顾司觉得自己下笔如有神,慢慢写完好几张,心跟着静下来,思索起眼下的处境。
姜碧云把他当作唯一的希望,希望能为她争光,做一个炫耀的资本,做一个未来能让她说起来就骄傲的标本。说白了,姜碧云就希望他能顺着她的规划走,成一个出色的傀儡。
这种心思要不得。
如果他达不到姜碧云的要求,对方会怎么做?
等在书法教室外面的姜碧云眉头紧皱,手机被她按的乱动,手指很用力,显然心情不好。
她当然心情不好,为避免自己辛苦养出一个废物,她着手准备二胎了。
因为当年头胎是儿子,因此国家不允许生二胎,她想着有个儿子能传宗接代就行,有没有第二个孩子无所谓,再说当时孩子的表现很好,一副前途光明。哪曾想十六年过去,会走成如今的样子。
好在现在国家开放二胎计划,如果顾司考试成绩不理想,她就再要个孩子,不论男女。她就不信了,第二个孩子严苛教养,还能再走顾司的老路。
敲定主意的姜碧云想着怎么和沈凯说。沈凯毕竟和她恋爱几年又为夫妻十几年,不说默契十足,起码知道她说话代表什么意思。
电话接通没说两句,在她刚挑起隔壁小区谁谁谁生了二胎话题时,沈凯单刀直入:“你想生二胎?”
姜碧云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赞同,可还是不死心的试探一句:“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