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还记得沈昌民是怎样走上仕途的了,唯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沈昌民文人出身,做学术研究起始,后来跟着他的老师走上仕途,在官场沉浮多年,才终于到了如今的高位。
那一所大学正是在淮河流域,后来几位学生先后走上仕途,官运亨通,哪怕是在权利的中心也握有一分权力,他一直清晰记得,外人戏称他们为——淮系。
刚刚过来的两个人是沈昌民的大学同学,一人经商一人从政,若比较起地位来其实略逊于沈昌民。
——沈昌民是那一位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哪怕是婚姻大事都是完全是依从那一位的主张,因为听话,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风光人物。
沈琛几乎是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口,伸手握住冰冷茶杯的时候才骤然发现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像是什么深入骨髓的,不能改变的东西,刻骨而生,一辈子无法消弭。
沈琛不出意外的失眠了,甚至连心平气静都无法做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浅眠片刻,却做了噩梦。
梦见陶恂独身在深夜的码头奔跑,身后陡然有人开枪,有什么穿透心脏击中血肉,模糊的血溅了他一脸,青年倒在地上,还在拼命蠕动着往前跑,大片大片的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裳,依稀能听见他还在含混的喊着一声什么。
眼里有什么光在不甘心的闪烁 ,最后终于要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他顺着将死之人痛苦的目光抬起眼。
远方是无尽的波涛汹涌的海面,一艘轮船已经缓缓驶出港口,然后他看着身边的人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似的,眼里彻底失去了光彩,也终于听见他在鲜血里含混的那个一声。
“......琛哥 。”
——
睁开眼的瞬间他背后都汗湿干净,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颤抖的拨通了电话。
然而另一边,无论如何都随时接听他电话的人这一次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
耳旁只有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不能抚平伤痛的忙音。
就好像是那一次他生命尽头的最后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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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接下来的几天在沈昌民的要求下沈琛一直住在沈家,沈家的规矩算得上严厉, 沈丛上次闯过大祸, 年节后再次灰溜溜的回了他外公家呆着,沈家就只剩下沈昌民刘思丽和沈琛。
房子越大, 便显得越发空旷冷清。
沈琛不必要的事基本不开口和他们说话, 刘思丽和沈昌民气氛也算不上好,早餐时哪怕是家里阿姨都能明显感觉到主人家几近凝窒的气氛。
沈琛有晨跑的习惯, 首都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滴水成冰, 公园里都积了厚厚一层大雪, 沈琛拿了围巾外套向沈昌民微一弯腰起身出去了。
——跑步路滑还是可以出去散步,看得出来沈昌民和刘思丽有话要说, 而他实在懒得围观这场闹剧。
沈昌民和刘思丽这些年过的算不上恩爱, 但在外人面前却还是和睦的,只是联系这份和睦的是感情还是利益谁又当真清楚呢?
外面风吹的有些冷,青年挑了一下嘴角,勾起两分无声的嘲弄。
陶恂的电话昨夜没有接通, 挂断之后他才突兀清醒过来——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凌晨三四点睡不着还有闲心打电话的。
大冬天的,谁半夜三更不睡觉的, 想起这件事后他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到冰凉的水杯, 首都早就已经开始供暖, 但该有的干冷半分未曾少过 , 冷水沁入咽喉带来令人清醒的刺痛。
沈琛扶住额头, 在某一瞬间突然无比想见陶恂。
噩梦漫长而真实,陶恂是怎样一个人独自走向死亡,他不敢再想,只觉得长年未曾波动的心口突兀生出疼痛到不能自抑的情绪。
一夜未眠。
天亮时拉开窗帘,外间大雪纷纷,反衬着天光刺眼无比,清晨的空气寒冷入骨,他方才感受到一些熬过来的错觉。
他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沈丛是因为什么触怒沈昌民,以至于让沈昌民在过年的时候将他赶了回去,但他大约能想到刘思丽和沈昌民之间是为了什么在闹。
——昨天若是没有意外,见客的应该是沈丛,而不是他这个所谓的私生子。
刘家的家世还在那里,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私生子过来参合正事——如果不是因为沈丛实在拿不上台面,怎么会让他这个身世不清不楚的上去,到时候弄不好又是一桩丑闻。
手机在掌心里攥出温热的温度,也没接到回电,然后莫名想到陶恂的作息。
一向都不标准,高考前都睡懒觉,回回都是他过来等着,后来也差不多一样。
陶小少爷无法无天,家里从小就是将他放在蜜罐子里宠大的,在家里就是个魔王,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就凭陶恂这个性子,也幸亏是有这么一个家世。
于是准备打过去的电话就这样搁下了,手机落回风衣口袋,听见身后踩过积雪的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从后面走来的沈昌民,穿着与他同一款式的黑色风衣,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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