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能一直被宠着不肯长大,哪怕金丝笼外面的世界一片腥风血雨。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儿,陶恂才先开了口:“妈呢?我来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看见妈过来?”
陶瓷还小,带过来不方便,但嫂子和家里阿姨照顾着就成了,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子和陶恂都进了医院,陶之行和陶器得在外面抛头露面,嫂子家里还有小陶瓷,本来他母亲也该过来的。
“妈回娘家了,”陶器吸了口烟,“看看那边能不能帮一把手。”
陶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就是当眼珠子养大的,家门清贵,书香门第,当初嫁给他父亲娘家其实并不怎么同意,觉得商人家铜臭味儿重,但陶夫人坚持,后来也就不得不同意。
这些年虽然走动,但是并不亲密,这时候去过问大概也是希望渺茫。
陶之行何等骄傲的人,肯同意他夫人去娘家,大概就能知道陶家现在是什么境况了。
陶恂沉默了一会儿,烟气呛的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腔里也疼的厉害起来,他这才掐了烟站直了:“等妈回来咋们去机场接机吧。”
陶器点点头,在青年削瘦的背影后面凝视许久,终于是叹了口气:“阿恂,别太逼着自己了。”
前面的青年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只是稍微抬了抬头,好像是看了看眼前炽热的天光,却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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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琛在和楚瑜吃饭,对面打开青年虽然面目并不惊人,但气度不凡看起来颇为引人注目,选的是一家老粤菜馆,口味偏清淡,桌上热着老火汤,夏天吃着不上火,也刚好合适沈琛的口味。
——只是里面放了白胡椒醒脾开胃,恰好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但这世上能时时刻刻记得他喜好的,不厌其烦的给他挑花椒的人,差不多也就只有那一个。
这家味道不错,或许下回能带陶恂过来试试。
陶恂口重,但现在遵循医嘱忌辛辣刺激,有些东西就吃不了了。
“沈少想什么?菜都忘了夹?”楚瑜笑了笑,用公筷给沈琛夹了一筷子雁南飞茶田鸭,“旁边那道清蒸东星斑也不错,是粤菜海鲜必吃的一道了,你尝尝?”
这顿饭来的其实颇有些突兀,早先的庆功宴沈琛因为陶恂的事不得不推了没去,本来没什么大事,但这一位倒像是惦记的很那一顿饭似的,他回公司没多久就被问了。
工作上现在还在合作着,明面上不能扯开面子,对面语气轻松他也不好就这么拒绝了。
地点是对方定的,却明显是照顾着他的口味,楚瑜这个人为人极圆滑,不管对象是谁一般都挑不出什么错处,就比如他本人其实更喜欢湘菜和川菜,最不愿意动筷子的就是粤菜。
——好歹也是上辈子共事那么久的人了,上辈子时沈琛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别人给他面子,他也得给人几分薄面,后来也知道偶尔顺着楚瑜的口味来。
那时候陶恂和楚瑜才是臭味相投,平时勾搭的频繁,却极不喜欢楚瑜跟他走的近,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护食。
沈琛为这个想法微微一顿,有些好笑,他口味偏淡,但是粤菜这样酸甜的口味确实不怎么想吃,没吃多少就住了筷子。
楚瑜一顿饭大半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了,见他确实不怎么喜欢也没强求,下楼的时候往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沈琛那辆颜色低调的宾利,眼里略微深了深:“沈少没开车来?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青年笑起来并不年轻,反而有种比实际年长两岁的气质,容貌虽然没有那么英俊,但轮廓里依稀隐藏着几分少见的锋芒毕露:“总不能让沈少坐公交回去吧”
“不用了,楚少先走,车马上就来,司机慢了点。”沈琛垂眸看了一眼手表,语气平淡而疏离。
楚瑜这才点点头,道了别率先离开。
青年的背影绷直,像是从未有一刻放松,随时都能回头给人致命一击,从明暗交错的地带往黑暗里走去的时候连背影都带着几分阴翳。
在迈进黑暗的最后一刻却突然回头,然后蓦然一怔。
身后站在原地的青年像是在无人所见时,终于解开了所有的伪装,面上再没有生意场上惯常的笑意,像是竭力维持的面具一寸寸脱落,终于露出其中真实而冷寂的神情。
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锋利,像是开刃的刀,一刀一刀揭开皮肉下隐藏的一切,直入内里。从没有人用这样一种眼神注视过他,冷漠深切,又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讥诮和凛冽。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目光是冒犯,反而觉得,格外的感兴趣。
——像是在黑暗里遇见同类的饶有兴致。
他朝身后的人笑了笑,平平无奇的相貌下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像是刀刃在黑暗里反着光。
——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时,会觉得他连笑都是不怀好意,满身戾气。
对于害死自己的人,如果可以,沈琛现在要做一定不是和他这样相安无事的对坐吃饭,他更想在遇见后最短的时间里,把枪抵在青年的头上,让他连同铁块一起沉入海底。
他这个人,向来算不上什么好人,面上看着再波澜不惊,里子里也始终是上辈子那个桀骜不驯性格阴翳狠辣的沈琛。
——只是重生这些年,一直把脸上这层皮戴的格外好。
但他重生这一辈子,从来不是为了这些垃圾断送自己的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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