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呼啸着吹了过去,却没吹乱姜兴一丝不苟的头发。
然而他处于朦胧夜色间,树影摇曳婆娑,光影变化,同样看不真神情。
陈一讲:“你不要插手,这是我的事情。”
姜兴没说话。
雪还没融尽,夜间灯影晃晃,气温很低,陈一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的,从他的黑发间露出冻得红红的耳尖。
姜兴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
“你的手好暖。”陈一眯起眼,从姜兴的指缝之中笼住了些轰鸣声,像是狂风呼啸的声音:“是因为戴了手套吗?”
“带了暖手宝。”
陈一挑了挑眉,将右手伸进了姜兴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搜刮了一番。
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只猫咪爪子造型的暖手宝,粉扑扑,娇滴滴,很有少女心。
“哟。”陈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那暖手宝攥进手里,暖热一点点浸过来:“姜少这么嗲?喜欢这种小女生的玩意。”
“别人送的。”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有人送礼物。”
“小侄女送的。”
陈一“哦”了一声,掸了掸烟灰,他想起了先前拜托姜兴的事情:“秦泽和秦越的事情,你查了吗?”
“查了,他们的确是一个高中的。”
“市一中的?”
“对。”
陈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秦越出国的原因是出柜?”
姜兴点了点头。
“果然。”过了半晌,陈一冷嗤一声:“秦泽那个恋兄癖的疯子。”
他刚将手里的烟掐灭了,就听姜兴问他:“你打算怎么对付秦泽?”
“先不管他。”陈一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名片,指尖在边缘一摩挲:“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陈一不可能一边调查夏北光的往事,一边还能分出心神来调查自己的死因。相较于其他人的事情,他还是对自己的事情更加有兴趣一些。
再者能毫无破绽不费心思就可以接近陈辞的机会,可不多见。
陈一是个擅于把握机会的人。
“我父亲叫我去B市出趟差。”姜兴这样讲:“过年才能回来。”
陈一便笑:“拓展您的净水器业务呢?”
“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还检查出了心脏病。”
姜兴口吻轻描淡写的,听不出情绪。
“所以就想着把手里的事情慢慢放下来,毕竟钱这东西,再有的赚,也需要有命享。”
姜兴的眼睫很长很密,却不卷翘,加之眼窝深邃,半掩住狭长眼眸中流动的波光,借由昏黄灯光一打,便显出了几分深沉的忧郁。
陈一觉得这个画面很完美,雪将融未融,冷风呼啸,灯影晃晃,树下站着的男人穿黑色大衣,系红色围巾。
那艳丽浓红倒映在姜兴眼底,成为他唯一明亮色彩。
如同是黑夜之中烈烈燃烧的火。
灼热又苍凉。
“我也有一条红围巾。”
陈一毫无预兆地开口。
“不过送人了。”
姜兴愣了愣,便听陈一说:“要不然可以跟你一起戴了。”
“你戴红围巾很好看。”
仿佛是很真心实意地觉得遗憾似的,陈一还轻轻叹了口气。
姜兴过了好半晌,才笑了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两人又聊了会儿,多是些有的没的,陈一抱怨夏向阳太害羞了禁不住逗弄还容易生气,顺带将回家路上遇见的好心大叔狠狠吐槽了一番。
“居然能把我看成少白头,哪有少白头是发根黑发梢白的。”
“不过新的黑头发长出来了确实不好看,要不是天气太冷了我早就去剃个寸头了。”
“还是算了。”陈一想了想,摇了摇头:“万一像劳改犯怎么办。”
陈一就这么絮絮叨叨,啰啰嗦嗦地讲着。姜兴也就静静地听着。
外头冷,陈一傻站着又不动,冻得只吸鼻子,脚趾又痒又痛,他跺了跺脚,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姜兴看见了,便说:“太晚了,今天就到这,我送你回去。”
陈一回过神来:“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干嘛非要送我到楼下。”
姜兴讲:“也许是我想多跟你说说话。”
陈一又哼哼了两声,挑鼻子挑眼。
“腻歪。”
两个人回到了楼下,姜兴望着昏暗灯光下陈一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要溢出一声叹息了。
很奇怪的。
陈一根本算不上什么善良天真的人,眼神却一直很敞亮,清清澈澈的,完全让人想不到他会是个行迹恶劣的富二代。
他是天生的骗子,一流的伪装者。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极具迷惑性。
或许这便是他们陈家的天赋,铭刻在基因里,所以也一并流淌进了陈一的身体里。
然而这些话是不能对他讲的。
如果让陈一知道姜兴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在某些地方是和陈瑜非常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大概会闹翻天去。
姜兴说:“我有很长时间不在这里,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的手指被冷风吹得有些红了,微微蜷缩在一旁,看起来很冷。
那手上的红色淤痕让陈一无由来地想到蝴蝶背后的崎岖古怪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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