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一点也没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愧疚。
“那麻烦您了,我应该称呼您什么……陈少爷?”
“叫我名字就好。”
“你呢?”
“我叫夏北光。”
“嗯,那我公司还有些事情,先挂了。”
那边挂了电话,陈一的脸上迅速晴转多云,多云转大雪,冷冰冰,黑沉沉。
他在夏向阳惊恐的目光下猛地举起手机,然后又轻轻放下:“算了,砸手机做什么,要砸也应该砸死陈辞那个小兔崽子。”
那串复杂的数字在陈一眼前无数倍放大,他忍耐着想将这串数字拖进黑名单的冲动,新建了联系人,备注两个字:陈狗。
他想了想,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吗,就删了一个字,将备注改成了狗。
再转念想了想,好像陈辞也没有那么辣鸡,就填了一个字,最后的备注就成了——狗总。
陈一满意了。
第46章 日记本
鉴于是陈辞开口让他休憩,陈一很没有负担地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他每天都在努力地清理原来夏北光留下的一些杂物,除了是为了保持必要的卫生以外,还试图在里头找到一些有关于夏北光之死的线索。
然而很可惜的是,夏北光好像并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线索。
唯一算得上是有些用处的就是他的日记本了,那日记本被丢到了抽屉的最底下,被层层零七八碎的东西掩着,陈一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差点错手将日记本丢到垃圾桶里去。
日记本从2014年一月写起,并不按时,看起来更像是想起来了就匆匆记下几笔。
内容也不限于日记,有时候是一些随手画的速写,有时候是记载的几句诗句,有时候是些语焉不详的感慨。
与其说是个日记本,倒不如说是随笔比较贴切一点。
除开夏北光本人,其他人大概都不知道这里究竟记载了些什么。
其中有一段时期让陈一分外上心,大概是从四月底到五月这段时间,夏北光的心态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他也会写一些话,但好似不太开心。
写的很冗杂且繁琐。
“4月7日,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4月21日,阴,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隔着窗户有人叩了叩玻璃,我看见一双细白的手,一张细白的脸。他对我轻轻笑了笑,我从他的眼里能看见不屑、恶意,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但我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这究竟从何而来。”
“5月1日,阴,好像一切都很不真实,就像隔着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罩子,外界的声音要很模糊地才能透过来。连痛楚也是。鲜血是殷红的,像楚楚艳艳的花,恶意可以吞噬一切,它在滋生蔓延,意图将我毁灭。”
“5月7日,晴,天气很好,连绵的阴雨也停止了。我又听见了那些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压的很低,每个人都在注视着我,并不友善。如同我是什么格格不入的怪物。或许我真的是,只是我不知道。”
“5月11日,晴,我在操场上看见了他,他身后跟着从前那些人,看我的目光很冷,这让我没由来地想到蛇。”
日记的最后一篇,没有标日期,没有其他的赘述,就像是随手写下的歌词,潦草至极的七个字——或许我生来有罪。
夏北光就读于市一中,2014年高三时无故辍学,时间大概就在六月出头,也就是高考前后,在这段时间内夏北光情绪非常低落。
秦泽与秦越都恰好与夏北光就读于同一所中学。
至于这个日记里频繁出现的“他”。陈一挑了挑眉,想也知道,多半是秦泽那个小畜生。
恶意,窃窃私语,鲜血都暗喻着校园暴力。秦泽不止一次对夏北光动手,那么先前在学校里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这其中只有一点让陈一不明白,截止到4月15日之前,夏北光的日记都非常正常,从此之后,就全然变了模样。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句话究竟是在暗指什么?
还有最后语焉不详的一句——“或许我生来有罪”,又是在说什么。
陈一只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将日记匆匆掩了起来。
大不了等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抽空去一趟市一中,看能不能找到夏北光当初的班主任。陈一这样想。
直到肚子有些受不住地抗议起来,陈一才看了眼手机,一点多了,他还没吃饭。
夏向阳上学去了,陈一便想着下楼吃点什么,他随便踩了一双鞋子,捡起一件外套披上就出门了。
夏北光住的这块地方,各种小摊贩和店铺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他们家的烤肉还可以。”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陈一在众多店家前的踌躇不决。
天气还是很冷,冻得指尖发痛,雪却已经融成了水,在坑坑洼洼的地上积成了一面又一面的小镜子。
陈一从其中一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皮肤是江南女子的细腻,很白皙,眉眼却并不温婉,狭长,带有一点冷冰冰的意味。
他跟女医生一起坐到了这家烤肉店里。
烤肉店里开了暖气,由于并不是休息日,人并不算多。
女医生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脱了黑色外套,露出里头白色高领的里衣,略微修身,能很好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前凸后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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