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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一问:“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医生说:“因为没有伤到大脑,应该在明后天就会醒来。”
    “不过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陈一:“可以进去看看我弟弟吗?”
    医生说:“已经过了探望时间了,先生。”
    陈一也没有强求,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却没有给姜兴打电话,他需要有一个人的时间,自己安静一会儿。
    姜兴录完笔录之后就开车赶了过来,询问了前台才找到了在ICU病房外坐着的陈一。
    陈一衣服在跟周锡搏斗过程之中蹭的脏兮兮的,手上还沾了血,就坐在走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兴走过去,放轻了声音:“一一?”
    陈一抬起头,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录完了?”
    姜兴点了点头:“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
    陈一说:“明天是你爸的葬礼,你还要应付你那个叔叔,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没关系,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姜兴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没事。”
    陈一淡淡说。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姜兴没说话了,他还是很执拗地选择留了下来,陈一知道他的性格,也没再劝说。
    医院里很安静,又是半夜,只有穿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来来回回,行色匆匆,偶尔的时候他们身旁会簇拥着一些家属,怒气磅礴的,涕泗横流的,不可置信的,苦苦哀求的。
    陈一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头对他身旁的姜兴说:“录笔录怎么去了那么久?”
    姜兴的手搭在陈一肩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捋着他的头发,夏北光的头发很顺,也很黑,但陈一本人的头发其实是颜色很淡的,与他脾气不同,陈一的头发很细软,在阳光下几近显出一点栗色。
    “公安局里遇上了一个熟人。”
    陈一其实很困了,绷紧的神经一旦稍微松懈下来,疲倦就会铺天盖地袭来,但他没睡,他不想睡着。
    “什么熟人?”
    姜兴察觉到陈一有些困了,放轻了声音:“负责姜云案子的一个警察,三叔来认领遗体的时候在公安局里揪着他大闹了一通,场面很不好看,跟着三叔去的一个员工给我打了电话。”
    陈一说:“你到了那里,帮他解围了?”
    姜兴“嗯”了一声。
    好半天,陈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什么解围,我看是因为你一过去,姜天乐就把火力全都转移到了你身上吧?”
    姜兴没有否认。
    陈一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见的关于姜云的报道:“你哥哥的事情是你做的?”
    姜兴刚张口,陈一就打断了他:“我想听实话。”
    良久,姜兴说:“是我做的。”
    医院的一切都是克制、标准、公式化且恰到好处的,连灯也是这样,不算太过明亮,也不算太过昏暗。
    但人并不同,即便是同一个物种,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生长环境,就会长出不同的人来。
    各种千奇百怪的类型都有。
    大多数是可以拿一个标准去衡量的,衡量他是好人是坏人,是优秀是劣质,是健康是残疾。
    但陈一并不在乎这些标准,他听了这话,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做的干净吗?”
    “很干净。”姜兴说:“只是诱导了那些绑匪,查不到我身上的。”
    “即便真查出来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陈一抬起头,他看见姜兴的下巴上似乎长出了一些青茬,就伸手摸了摸,很扎手:“一晚上就长胡子了。”
    姜兴攥住他的手,亲了亲,若无其事说:“回去就刮了。”
    陈一靠在他身上,觉出几分疲倦,这疲倦也是沉甸甸的,无数信息塞满了他的大脑,熬夜会让人昏昏胀胀的,他只能尽量先不去思考那些问题。
    他得休息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姜兴就匆匆走了,他还要去操办父亲的葬礼,临行前给陈一买了早餐,还嘱咐他中午十二点前一定要回去休息。
    陈一一个人坐在走廊上,低着头看地板,是雪白的,却有很多湿漉漉、脏兮兮的脚印。
    普通病房里的阳台上撑了很多伞,红的黄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
    也有拎着伞走进来的人,从伞的边角上坠下一串水珠,又叫后来的人踩了,留下一个深褐色的脚印。
    看来外面下雨了。
    “明天有雷阵雨,记得小心点,要带伞。”
    他想起了李玟那时跟他说的话。
    陈一又坐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够他想到很多东西。
    他维持这个姿势有些久了,就站起来了,顺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水的确很凉,被暖气一吹,就显得更凉。
    陈一很仔细地将自己手指上那些干涸的血迹都搓洗掉,可衣袖上依旧还有,白色的袖口,沾了血,非常难洗。
    他也不打算洗。
    陈一给李玟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李玟那边声音挺嘈杂的,好像有许多人:“葬礼。”
    “我在中心医院,你过来一趟。”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李玟才赶到了医院,想来是刚从葬礼是赶过来的原因,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非常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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