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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即便拿到大银幕上都挑不出错的面容,细节精致到无可挑剔,眉宇自有股风流宛转。
    医生暗自感慨一声,真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她默默又将对方的头发放下来了,轻声问道:“怎么就一个人喝酒?你朋友呢?”
    夏北光闷闷地说:“吵架了,他走了。”
    医生:“伤心了才来买醉?”
    夏北光:“不伤心就不能喝酒吗?”
    医生有点哑然失笑了,对方的口吻简直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任性。
    深秋是很冷的,摊贩的棚子又搭在外头,风却是无孔不入的,医生伸手将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捡了起来。
    玻璃瓶是冰冷的,还有着潮湿的水汽。
    很显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夏北光不知怎么了,忽然伸手要去抢医生手里的酒瓶,却没抓稳,摔碎了。
    他就弯下腰去捡那些破碎的玻璃,被尖锐的棱角划破了掌心,骤然流出浓红的血。
    医生眉头一下蹙起来,拿过夏北光的掌心仔细查看。
    夏北光低头看着医生聚精会神的样子,忽然开口:“医生,你知道刀割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吗?”
    还没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开口了:“其实不会觉得疼,痛楚是缓慢的,等到鲜血开始慢慢从伤口里渗出来之后,才会察觉到疼,可这疼也不纯粹,不强烈。强烈的是我的神经,它会为此颤栗、兴奋。”
    夏北光拿起杯子又喝了口酒,他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倒映出一片晃晃夜色。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医生,我是不是很不正常?”
    这话题未免太过沉重,医生也答不上来,她不是心理医生,面对夏北光的实际情况,也轻易说不出让对方去接受治疗这种话。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醉酒之后的夏北光话变得格外地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他说话还是很有条理,吐字也十分清晰,若不是脸上还有着醉酒的红晕,看上去简直和寻常人无异。
    “我知道我有病,可是我改不了,我真的改不了。”
    夏北光喃喃自语。
    “这是我的错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我该死。”
    医生见他紧紧攥着玻璃杯,鲜血将原本澄澈的杯子染得斑驳通红,但他还觉不出痛来,目光朦胧地望着自己:“如果可以毫无负担地死去,或许是一种奖励。”
    医生忍不住抢走了他手里的酒瓶:“你醉了,不要胡言乱语。”
    夏北光往后一靠,半晌,露出个模糊的笑来,他抬头看着大棚中间的吊灯,口吻平静:“是啊,我醉了。”
    “所以开始胡言乱语。”
    医生还是放心不下夏北光,她不敢走,怕夏北光一个人情绪低落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情,就守着他。
    夏北光也不喝酒了,静静地坐着。
    “我父亲是个同性恋。”
    医生真觉出几分惊讶来了:“那你母亲……”
    “我妈特别恨他,觉得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其实我父亲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很讨厌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父亲那件事情,又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我跟我父亲有点像吧?”夏北光笑了:“她总是这么说,说我跟父亲很像。”
    “其实不像的,我父亲是个很柔软的人。”
    夏北光往后靠了靠,眼睫微微垂下,显出几分疲倦。
    “仔细想想,或许没有什么对不起和对得起的,就是一笔烂账,还不清,谁也还不清。”
    他脸很白,在灯光照映下几近透明了,身上还穿着蓝色校服,从撩起的袖口露出一点疤痕,看模样不算太陈旧,夏北光毫无所察,他把玩着玻璃杯,折射出一点微光,落在他乌黑的眼眸上,映不出颜色。
    “夏北光。”
    这是少年微哑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夏北光却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散去了些许阴霾,他抬起脸,望向少年的方向,露出脸颊上的一个小酒窝:“你来了?要不要一起喝酒?”
    少年看见了地上四处散落的酒瓶,更加怒火高涨:“你每天晚上在那种鬼地方喝还不够,现在还要在外面喝?”
    “你难道就不怕染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病?”
    少年的目光甚至有些失望。
    “夏北光,你不觉得都不觉得脏吗?”
    “谁他妈想去那种地方,如果不是没办法,谁他妈会去那种地方?”
    像是被那目光刺痛了,夏北光彻底爆发,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揪住了少年的衣领,指着对方一字一句说:“可是我要赚钱,我要养活这个家,我还要上学,你让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让我去偷去抢吗?”
    “你不知道,你他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夏北光的气势又骤然间弱了下去,他望着少年,从眼眸之中毫无征兆地滚落下一行泪水,声音喑哑又微弱,带孤注一掷和歇斯底里。
    “我真的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我觉得我要疯了。”
    “可是我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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