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孩儿看了颜广德一眼,神秘地眨眨眼,问:“一个人?”
颜广德略为惊讶,客气地用英语回答:“是。”
那男孩儿就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男孩儿坐下的时候,颜广德就知道他已经喝得半醉,白色的T恤上混杂了三个牌子以上的啤酒的味道。看来是个常在酒馆游荡的家伙。颜广德一直固执地不喜欢与不同文化的人交往太深,因为很难找到彼此的尺度所在。宁可远远地欣赏。
也许是眼下的场景太过混乱,颜广德下意识摸索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却摸了个空。他的手,手指修长,皮肤异常年轻光洁。他更加觉得茫然不可解,不动声色地抬眉看了那个不请自来的男孩儿一眼。
“你,一个人?”颜广德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英语很烂,烂的和当年没遇见那位华国第一贵公子时一样,居然还带有浓重的华国腔调。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比划着用上肢体语言。
男孩儿显然被取悦了,哈哈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尖牙齿,白得稀奇。“不,”他晃了晃右手食指,“两个人。”
颜广德看着他。
“你和我。”(YOU AND ME.)
——就连台词,也和当年初遇靳言时一模一样。
颜广德的脸沉下来,长得像可以理解为是基因重塑,或者经过面部雕刻重生了五官眉目。但是J与他初遇时的台词,这个人从何处得知?
“你究竟是谁?”颜广德换成中文质问。
男孩儿懒洋洋地将手脚摊放在椅子上,乜了他一眼,带着微醺的醉意撩他道:“怎么,颜大才子不认识我?”
颜大才子这个名头,就更古早了。还是颜广德在大学时代的称谓,在之后漫长的博士生涯中再也没人提起。于2032年他成功率领团队计算出击溃那颗小行星的撞击轨道后,人们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一声,颜博士。权贵家族则都习惯性地称他一声,颜公子。
再也没有人敢当面调侃他。除了那个死心不改的Johnny,甚至再也没有一个活人敢当面撩他。
颜广德冷冷觑着他,笑了一声。“怎么,我该认识你吗?”
“我叫靳言。”男孩儿懒洋洋的,仿佛只是随口在酒吧撩了一个陌生男人那样,轻描淡写道:“那个靳字有些忌讳,你也可以叫我J。”
颜广德倏然站起身。
他全身抖的厉害,头脑里一个个画面汹涌而来,仿佛拍打礁石的浪潮终于找到了一处凹槽,疯狂朝那处礁石的脆弱处猛力击打。喷涌的他眼眶中一阵冷,一阵热,眼底干涩,似有怒火点燃,又似有微咸的海水浸透眼球。
——他怎么敢?!
这个外表酷似靳言的赝品,怎么敢大言不惭地开口盗用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是颜广德一生的禁忌。也曾是他年轻时,唯一为之疯狂追随过的图腾!
“……我杀了你!”颜广德扑过来,双手大力卡住男孩儿脆弱的脖颈。
“咳咳,”男孩儿猝不及防,脸颊因为缺氧涨的通红,络腮胡一抖一抖的,气的够呛。他卖力抓住颜广德的修长手指,与他缠斗起来。
两人扭在一起,摔在酒吧的圆桌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随即桌子上的酒瓶、烟灰缸、骰子全都咕噜噜滚了一地。
“……老夫子,老夫子你怎么了!”旁边有人发出尖叫声,从舞池中慌慌张张朝他们跑来。
颜广德骑.坐在男孩儿身上,气的脸色雪白,银灰色眸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冷冷盯着男孩儿细长妩媚的眉眼。那眉眼,他曾于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被惊醒,然后手抚摩在试验体一号的脸上,孤寂地,从未被救赎过。
可是眼下这个人身上,有着活人的体温。不同于试验体一号,这人眼眶内的淡蓝色眼珠鲜活而又明媚,分明是活人的眼珠,或者说,分明是个人类的眼珠。
……这怎么可能?!
颜广德一个失神,叫那男孩儿趁势翻身反压在下面。“哟呵,想不到你好这一口啊!”男孩儿流利地爆出一口京片子,随即又开始乱七八糟地用英语咒骂了一声,带笑道:“你真是一个大惊喜!老天,今晚我太多惊喜了收获!”
这人中文乱七八糟,英语乱七八糟……可这熟悉的乱七八糟的语言,令颜广德突然间有了一丝不敢期待的奢望。
他沉沉地从胸腔内发出一声低笑,声音醇厚如酒。“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今夜就跟我回家吧!”
颜广德头凑过去,衔住男孩儿雪白的耳钉,含在唇齿间轻轻摩.擦了两下,含糊不清地笑道:“无论你是谁送来的,这份礼,我收下了。”
远远奔来的红发大.波.浪.女孩儿终于赶到,见到颜广德被人压在桌面上,还在兀自调笑,那女生气的跺脚。“老夫子,颜广德!你给我起来!”
随即又转过身,双手叉腰,高跟鞋狠狠踢在男孩儿腿上,怒气冲冲道:“臭流氓!你凭什么欺负老夫子!”
女生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身材傲人,化着得体的淡妆。凑近了的时候,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新鲜好闻的橘子味香水。
颜广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夜不仅这个酒吧很古早,压在他身上的年轻男孩儿酷似上个世纪的靳言,就连眼下冲过去试图“解救”他的女孩儿,也古早的……酷似他当年打算形婚的小女友,朱丽。
男孩儿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尖细的手肘顶住颜广德胸,似笑非笑。“honey,你看仔细了,是你的男朋友在勾.引我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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