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忙,竟连隐痛都不曾有。司青衡也不能把谁系在自己裤腰带上天天带着,除了清明时多祭祀一杯薄酒,别无他法。
还记得幼时三人一起读书时,三弟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现在的三弟大抵做到了。
人长大总在适应离别。以前是他送走别人,这次,他在亲自送走自己。
在此之前,先把司青颜安顿好。
“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就走了。”
司青颜也不想在这时和司青衡起争执。
“听话。”司青衡再度深深看了司青颜一眼,挥挥手,让他走。
恍然,还记得那天在湖边,他把林凤池一次次踹进去,司青颜带笑的眼睛。自那时起,他就觉得自己更该做好一个兄长应该做的事。让他常常那么笑,做自己想做的事,什么都不用操心。可惜……事与愿违,如今只能期望他能平安离开宛城。
司青颜被司青衡安排的人带走,护送前往南方的城市。
刚出宛城,他又溜回去了。
看得严密也没用,三教九流的东西都学了一手,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已知的历史已经产生了偏差。
比如,攻打宛城提前了数年。
此时,无法号召全国各阶层力量一起集体抗战。
司青衡从反攻那一刻起,已注定了结局。
宛城军中不乏有南京政府的人。
司青衡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国军,甚至仍然有人将他看成军阀,是值得批判的对象,是卖主求荣的奸贼。在此之前,甚至有人赌他几日会投降,几日会灰溜溜南逃。
谁都没想到他头如此之铁,就那么硬杠上去了。而且,司青衡竟然把日军打下的东北,抢了一点回来,还集合了东北的义军,一同抗击日军。即使积蓄的武器全部投入使用,但阵亡的士兵不能死而复生,这场战斗一开始,就只有消耗,没有补给。
南京政府早已视司青衡为心腹大患,这次别说支援了,早已给他安排了一堆罪名,只等司青衡战死,再施施然接手司青衡的一切,流几滴鳄鱼的眼泪,一边感慨天妒将才,一边说他不识时务。
司青衡迎击日军反攻之时,后勤出了问题。这个人原本是殷司令的得力下属,后来被司青衡收买,这次,竟然率军直接反叛。
司青颜枪毙了叛军首领,接连数枪打死了几个想掏枪的人。
在大义面前,生命仍然可贵。
明知是死,还要留在这里,无疑令人恐惧。
“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想逃也可以,拿一个敌人的头来换你的命。然后脱下军装,取下弹匣,再也不是宛城的兵,永远也不能以此自居。”
“否则地上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也可以直接对我动手,看你们拔枪快,还是我的手快。”
说话期间,司青颜已迅速更换了一个弹匣。
在场的人,也不是每一个人枪法都很好。
以多对一,也许能成功在司青颜手里逃走,也许下一刻头颅就炸开了。
虽然司青颜不常出现在军营,但他偶尔也参与练兵,每次提出的新条例,都把人操练得死去活来,他的枪法,也是出了名的精准,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弄到一个人头就能走。”
“干了!”
原本打算叛逃去国军里吃香喝辣的士兵摄于司青颜的话,又转回了战场。
此时那个叛徒煽动的人还不够多,没造成太大影响。要是蔓延开,司青衡便是腹背受敌,怕是一天都撑不下去。
………
殷思婷本来以温思思的身份带着殷长安藏在宛城一个富商家里,司青衡此前也说过让她南下,与温惊鸿汇合,但殷长安出了水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敏感多思,往常还算健康的身体因一场水痘溃不成军,即使有药物,依然低烧不断,引起一系列并发症。
这种情况下,舟车劳顿能要了他的命。
殷思婷只能与殷长安暂时留在宛城,每天听炮火喧嚣,心中万分焦急,无法宣之于口。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样担心过司青衡。
似乎司青衡会突然推门进来,表情冷漠,淡淡吐出两个字,胜了,然后再转身离去,让人搬她的东西,接她回去,或者摸一摸殷长安的头。
积郁已久的复杂情绪,随着那一声声炮火,烟消云散了。
他一定要平安才好。
今日门外突然传来了枪声,还有呼喊,殷思婷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抱起殷长安,左右观察,最后把他放进一个放衣服的大木箱子,匆匆盖上一层木板,再放了几件衣服上去。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伸手一摸就知道木板下有隔层。
“等我喊你出来时,你才能出来,不然,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发出声音。”
这些天,殷思婷想过很多问题。
比如司青衡的仇家找上来了该怎么办……
但条件有限,她只能想到这么多。
这个木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里面有出气孔,还有干粮,装了凉开水的水壶。除了唐大夫,外人都不知道殷长安还留在这里,近来,殷长安有所好转,唐大夫留下了足够分量的药就南下了,殷长安应该比较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