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方氨林巴比妥药效发挥后,江映霓困得不行,脑仁子里催眠般嗡嗡响。社区医院的电视上放映着一部家庭伦理大剧,剧情很快就吸引了同排坐着输液的几个老人。
就在江映霓快要睡着时,肖静打来电话了:“你今晚回来吗?快到九点了,咱们直播怎么安排呀?”
不知不觉,竟然快到九点了。江映霓抬头看了看悬挂的药水瓶,第三瓶才刚开始输液,起码还得过四十分钟才能回去。
她道:“我在社区医院打针,估计九点不能赶回来。要不,今晚直播你先安排讲解化妆品的成分和功效吧,然后口红试色给她们看。口红试色比较简单。”
“你在打针?”肖静关切地问:“现在好点了吗?吃晚饭没?”
“没,”江映霓说:“不过还好,我不是很饿。”
“我现在给你带点吃的过来。”肖静说:“正好刚刚煮了汤圆,十分钟之内给你送到医院。”
“不用这么麻烦。”江映霓劝阻:“我真的不饿。”
“等着,我过会儿就来。”肖静不由分说:“乖乖在医院等我。”
挂了电话,江映霓怔怔地看着联系人“肖静”这几个字发呆。
这算是友谊吗?她从小到大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伴,每次看着其她女生放学结伴而行都会暗暗羡慕……
所以,肖静对她这么好,是把她当好朋友么?
“你还没吃晚饭?”古城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江映霓忙说:“不用麻烦你,我室友估计几分钟后就来了。”
…………
因为与社区医院离得不远,肖静五分钟后就带着便当盒来到了医院。
当她看到江映霓旁边坐着古城时,诧异地瞪大了眼:“你们、你们在一起了啊?”
江映霓赶紧摇头:“没在一起。”
肖静挑了挑眉,一脸“我不信”的表情看了看江映霓,然后朝古城神神秘秘说:“古先生,她其实馋你很久了。”
什么叫“馋很久了”……江映霓羞愧得无地自容:肖静这是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脸红的江某人赶紧指着便当盒说:“汤圆真香。”
然而便当盒盖得严严实实,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散发出来。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弄直播。”肖静自觉不能当电灯泡,把便当盒递给江映霓后,在她耳畔悄悄说:“抓住机会攻略他啊,姐妹,你可以的。”
“你快回去忙吧……”江映霓默默捂脸。
肖静则是话说完就离开了社区医院。
她右手在输液,不太方便用左手打开便当盒的盖子。古城替她打开便当盒,用木勺舀了一颗白生生的大汤圆喂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就行,”她试着用左手拿勺子,然而动作委实有些笨拙。古城被她的动作逗乐了,眼底笑意更甚。
“算了,还是你来。”江映霓面对食物的诱惑不得不妥协。
她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张着嘴等待大人来喂食。不对,她在古城面前,本来也算半个小孩。
这两瓣淡粉的唇看起来很润很软,比煮熟的汤圆还要软滑,让人心生邪念,妄图蹂|躏。胖乎乎的汤圆被她咬开一大口,贝齿咬破了雪白的汤圆皮,芝麻馅迅速流淌到了嘴唇边。江映霓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仅仅一闪而过的小动作,却让男人看得口干舌燥。
“她说你馋我很久了?嗯?”古城的低音炮让江映霓听得浑身一酥:“馋我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馋你身子。
江映霓慢悠悠吃完了这颗汤圆,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其实早都不馋你了,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
“不懂事,”他轻笑:“如果我现在馋你呢?你给么?”
他这一字一句里赤|裸|裸的欲|望,毫不加以掩饰。俗世男女本就不适合柏拉图式恋爱,爱情与情|欲,灵魂与肉|体,本就是些相互交织纠缠的名词。
她想要他,而他又何尝不是。
既然他如此坦诚,那她也不必假矜持。
“我当然可以给。”江映霓笑了笑,娇蛮地说:“不过现在不行。你得安安分分等着我,等我哪天乐意了主动来找你。在此期间不准和别的女人乱搞。能做到吗?”
她要赌,赌自己能赢韩奇光,赌自己能为姐姐出一口气。等她赢了这场战役,才能安心和古城在一起。
“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这人贪得无厌,所以得寸进尺地追问。
“等我事业有成吧。”江映霓随口说:“现在忙事业,没空谈恋爱。”
古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地说:“小崽子事业心还挺强啊。”
她得意地冲他笑,嘴角酒窝若隐若现,像个考了满分后骄傲自满的小学生。
算了,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及格万岁党”,考满分——不存在的。
…………
第三瓶药水滴完已经快到十点钟,古城把江映霓送回家门口时,手机铃突然响了。
他站在单元楼下的路灯边接通电话,影子在水泥地上被拉得很长。
“老大,任斌今天自杀了。”曾教练在电话那头无比沉重地说。
任斌以前是EN车队的维修组长,专门负责检修赛车,工作细致负责,优秀到无可挑剔。后来EN车队解散,任斌就在江城开了一家普普通通的汽车维修店谋生。他是个沉默细瘦的矮个子男人,在车队解散后没怎么和故人联系过,EN车队的一些老队员都快忘了还有任斌这个人的存在。
“他为什么自杀?”古城冷静地问。
“因为你。”曾教练沉沉叹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会接受——当年害你被禁赛十年,害古明和那个维修站的机械师当场死亡的人,其实是任斌。”
古城顿住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问:“这是谁跟你说的?”
“任斌写了一封遗书。”曾教练说道:“他今天中午吞药自杀了,他老婆小黎下班回来以后赶紧打了120…结果抢救也来不及。小黎晚上找到了任斌留的那封遗书,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结果在任斌的手机里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只能打电话给我,让我及时转告你。明天有空的话,小黎想见你一面,替任斌把那封遗书正式交给你。”
“老曾,把她号码给我。”古城说:“我明天找个时间和她见面。”
“唉,”曾教练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大,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当然记得。”古城落寞地笑了笑:“到今天为止…我被禁赛整整十年了。”
从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二十三岁,到如今淡泊平凡的三十三岁。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恢复参赛资格了。”曾教练语气难免有些激动:“老大,重新夺回属于你的荣耀吧。赛车圈本来就该是你主宰。”
“这事…再说。”古城望着路灯下颀长的身影出神:“挂电话了,你也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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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霓回家时,肖静还在辛苦做直播,挨个试色最新进货回来的那批唇釉,一遍遍在嘴唇上涂抹着这些嫣红的化学物质,又一遍遍用卸妆水擦掉。
丽萍还是没回来睡觉,最近王德阳那混蛋迷上了玩N|P游戏,和另外几个男人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
肖静体谅江映霓刚从医院回来,说什么都不让她今晚直播化妆,硬是把江映霓推到了卧室里,逼她今晚早点入睡。
然而江映霓有心事,不可能这么早就睡着——
“好戏开始了。”玫瑰给江映霓发来链接分享:“摄像头果然比谁都诚实。”
江映霓点开链接,观看无线摄像头正在直播的se|情画面:邵秋玉和韩奇光寸缕不着,做着情人之间最私密的事。
看了两分钟,江映霓退出了链接,发消息给玫瑰:“明天我去把摄像头取回来。”
“不必急着撤走,摄像头就留在那儿,以后再找机会拿走。”玫瑰回复:“也许摄像头还能记录更多东西。”
“这很危险。”江映霓反对。
“你不想知道,邵秋玉这老女人为什么会和韩奇光做|爱么?”玫瑰语音回复:“反正我是很好奇。等着吧,只要摄像头留在那个房间,一定能给我们解谜。”
江映霓警告:“出事了怎么办?韩奇光要是发现摄像头,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胆子大一点。”玫瑰轻蔑地说:“韩奇光就是个草包,别把他想得太厉害。我们真正要提防的,其实是邵秋玉那女人。”
这局棋愈来愈险。布局者皆为赌徒。
“你想要的,真的只是向韩奇光勒索一笔钱么?”江映霓问玫瑰。
如果只是为了钱,没必要如此剑走偏锋。或许,玫瑰有着比她更深重的恨意。
玫瑰冷冷说:“我没有问你的具体目的,你也不该如此盘问我。”
“好,那我不问了。”江映霓说:“但我想稳重行事,不想拿命陪你疯。”
“韩奇光后天会去一家新开业的酒吧寻欢作乐,点名让我陪他一起。”玫瑰说:“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吧,你不是酒量挺好么?争取咱们一起灌醉他,再从他那里套话。”
“我考虑考虑。”江映霓心事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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