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谚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借着师父的名义向贺林轩讨诗书,不由扶额。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
“哪怕你们认出师父,心有疑惑,所知之事应该也有限。那后来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贺林轩眨了眨眼睛,“我说我猜的,你信么?”
何谚岂会相信他的鬼话,瞪眼道:“不想说便罢,别瞎糊弄我!”
贺林轩摇头,笑道:“远丰兄信或不信,我不勉强。不过,如果我猜,二殿下此行,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大获全胜,你信么。”
何谚眼神一闪,直视贺林轩道:“此事,我自然相信。可是林轩你,却又是怎么猜到的?”
贺林轩笑笑,看着江水轻声说:“这场战打的本来就不是谁的拳头更硬,兵卒更多,而是人心。”
“有道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又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朝堂之上,一定也有不少像秦老先生一样明事理的大人,愿意自告奋勇替二殿下伸张正统。
陈党再有心挣扎,第一个送他们下天牢的肯定就是昔日对他们唯命是从的同僚。
至于皇帝……”
贺林轩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遗诏在手,贺林轩料定二皇子不会蠢到动手弑兄,落下一个不悌不仁不义的名声。
所以,等待那昏君的路,只有一条——
罪己,禅让!
同一时间,捧着先皇遗诏的秦老跪在金銮殿上,“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他身后跪了满地的朝臣,从早朝到将近日落,没有一人离开。
龙椅上的皇帝仓惶看去,没有了陈敏祯,没有了他熟悉的几张面孔,这些臣子——他的臣子,看上去竟如此陌生。
就像露出爪牙的猛虎,让他心惊胆战。
太监总管五更跪在他脚边,哭泣道:“陛下……奴还想伺候您一辈子,您千万不要……活着!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啊……”
皇帝低头看着他涕泪横流的脸,一时心悸莫名。
想到今日早上醒来,放在枕边的一纸书信;
想到惊怒之下,听说陈敏祯及其党羽竟被拿下大狱;
想到匆匆去找母后,却被告知太后昨夜惊梦先皇,言说贵君负朕良多,生死不愿相见,而伤心昏厥,卧床不起……
皇帝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再看看大义凛然让他成全孝道、遵从先皇遗诏的群臣,落下泪来。
自裁,以死谢罪。
禅位,苟且偷生。
对于帝王至尊而言,这是个何其艰难的选择。
但对于生性懦弱贪图享乐的他来说,所有的犹豫却都显得虚伪。
袖中匕首滑落在地,皇帝站起来,心中苦痛却也意兴阑珊。
“好……朕答应……领父皇圣谕,遵从遗旨……退位,让贤。”
他颓靡地离开,将要搀扶他的五更推到一旁,只听见身后的众臣齐声道:“皇上圣明!”
……呵,何其讽刺。
第78章
贺林轩披着星月归来, 李文斌几人正在堂内说些家常等着他,见了人才放下心来。
“林轩回来啦。”
张河和李文武当先招呼了声。
李文斌迎上前去, 问他:“怎么这么晚,都还顺利么……你喝酒了?”
酒气扑鼻,肯定喝了不少。
贺林轩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盈盈地说:“喝了点。我没什么,该担心的是何大人, 他都是被抬着上马车的。”
李文斌看他难掩得意,握着自己的手滚烫而用力,就知道他这是喝上头了,无奈道:“是是, 贺爷你酒量无双。”
说着, 忙请阿嫂着人送醒酒茶来。
张河应了声,亲自去了。
贺林轩只是微醺, 脑子还清醒,倒不像上回那样粘人。
左右看了看,他问:“诺儿呢,睡了吗?”
李文斌领着他坐到位置上, 边说:“嗯,才睡着。留话说明天起床第一个要看见你,不然他就亲自去接你回家了。”
贺林轩听得直笑,“诺儿是想阿父了,我也想他。勉之,你呢……”
李文斌一把捂住他的嘴。
瞧了眼看热闹的兄长, 他哭笑不得道:“我看你的脑子是喝坏了。待会儿用了醒酒茶就去睡觉,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贺林轩拉下他的手,笑道:“我没事,真的。何谚那边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该说的我都已经交代了。其他的,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李文武点了点头,见张河端着醒酒茶回来,笑呵呵地说:“我看何大人是没听够,想让你酒后吐真言呢。以林轩的酒量都喝成这样,看来,大人今天真的是舍命陪君子了。”
张河把醒酒茶递给阿弟,没好气地教训他道:“瞎乐呵什么。”
又说:“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除了喝酒难道就没别的事可做了?一个个的,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李文武识趣地闭嘴,没接这句话。
他最近确实是应酬得过于频繁了。
为此,李文斌都特意调配了醒酒药茶放在家里,常备着,即服即用。
贺林轩替他解围:“阿嫂,你别说阿兄了。小酌怡情,只要不贪杯就好。”
说着,他捏了捏李文斌的手,继续道:“我听何谚的意思,三月里诸事可定。到时候头一件事,就是彻查陈党的罪行。当年阿爷和阿父的事牵涉最广,应当会首先被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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