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明白就好——”
虞明博松了一口气,但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贺林轩的下一句彻底噎住了。
只听贺林轩说:“那就请虞大人把工部买好的东西,交给户部核查吧。”
“……贺大人的意思是?”
虞明博愕然,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贺林轩喜滋滋地说:“虞大人不是说钱拿去买了东西吗?这些东西不也是宝贝嘛!”
“给陈太君和齐王用的东西肯定值钱啊!还是虞大人贴心。那些金的银的,就算不能转手卖了,融了还能用。再不济,也能放到国库里充充场面。不是我说,就现在这库房,本官都不好意思走进去。”
“可是——”
虞明博心知不妙,当场便要驳回,但比嘴皮子功夫他能快过身经百战的贺尚书?
贺林轩抢白道:“我知道这么盘点工作量极大,多谢虞大人替户部操心了。不过,为陛下办事,哪敢怕辛苦。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哦,对了,修建堤坝用的东西,还是放在河道边上,不用费那闲工夫挪地方了。本官这就派人过去核算,一定在半个月之内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虞大人,你放一万个心。
贺某以前就是个粗鄙的生意人,虽然书读的不多,狗屁不通。但什么东西值多少钱,那肯定错不了!
一定把账目给你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哦,要是虞大人能提供账目那就再好不过了,还能给户部省不少功夫呢。”
虞明博:“……”
看到笑容渐渐消失在他脸上,贺林轩不吝夸赞,口中连道:“难得遇到像虞大人这么明事理的好人,如此配合本官的工作。”
“等户部核算完,剩下还欠多少钱,本官再给你一个明细。虞大人按规矩给就行。哎呀,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高风亮节,把百姓放在心田里,本官还犯什么愁呢?”
说着,他根本没有给虞明博开口的机会,转身对皇帝就是一躬身。
“恭喜陛下。得如此良臣辅佐,何愁国家不泰,百姓不宁?您真应该夸一夸虞大人才是!”
天顺帝放下遮在嘴边的袖子——工部尚书变脸的模样百年难得一见,他刚刚都没忍住笑了——满面欣慰道:“贺卿所言甚是。有虞爱卿这样的栋梁之材为朕分忧,朕心甚安,当得盛赞!”
“……”
圣谕在前,这么一个高帽扣在脑袋上,虞明博脱都脱不下来。
僵硬了一瞬,他当即笑着行礼,感动莫名道:“多谢陛下,臣定当尽忠职守,方不负陛下圣恩!”
何谚见机立刻扬声起哄:“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百官纷纷反应过来,道喜声一片,惹得皇帝龙心大悦,朗笑出声。
这日早朝,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
到了御书房议事时,天顺帝才终于忍不住真心笑出来,手指点着贺林轩说:“你啊,你啊。这下,恐怕连安平侯都恨不得咬你一口了!”
想到虞明博退朝时铁青的脸色,众人都乐得不行。
连一向老成持重的秦尚书都忍不住抚须笑道:“早听我阿父说起林轩的“君子动口不动手”论,今日看来,林轩对付伪君子也很有一套章法啊。”
“哦?”
天顺帝他们却都是第一次听说,饶有兴致地催秦尚书说仔细些,后者自无不允,娓娓道来。
贺林轩听了两句就听出了里头的机锋。
这“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说辞,却是他当初在山水镇四方来贺说来哄那群打架闹事的小少年的。既然进了秦老的耳朵,肯定少不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
显然,秦尚书对内里曲折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拿到他面前来说笑了。
想到秦尚书回家可能要吃他老人家一顿挂落,贺林轩心里就有点乐。
他面上不显,打算带回家同夫郎逗个闷子。
等秦尚书说完,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好笑。
天顺帝就拿眼打趣贺林轩,说:“这道理一听就是出自林轩之口。如此说来,面对小人,君子当抢得先机,说得对方没有动手之力。若换作是伪君子,那便连动嘴的机会都不能给了,哈哈。”
想到贺林轩大赞其词,一番连消带打说得虞明博哑口无言的场面,真是越想越觉得刁钻。
贺林轩连忙谦虚道:“陛下说的对。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虞大人品性高洁,对上我这样的无赖,就太吃亏了。”
此言一出,又惹来一阵笑声。
相比起御书房的君臣和乐,回到安平侯府的虞明博却是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滚!都给我滚下去!”
他一脚踹在随从身上,气恼无比地走回书房。
一步踏进去,他却愣住了。
正在房中饮茶的安平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虞明博只觉浑身一凉,立刻收起脸上的怒容。
“见过父亲。”
他整了整自己的形容,放慢步子上前。
行礼后,他跪坐在安平侯身前,惭愧道:“早朝上的事……您想必已经知道了。都是孩儿无能,给您丢人了。”
“输了一次,并不丢人。次次都输,才是真的丢人。”
安平侯给他倒了一杯药茶,放在他面前,语气从容却又冷淡。
虞明博听得头皮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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