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乍一听还真像是在宽慰自己姑姑,但却用礼貌和生疏和这女人划清了关系。
她和任远舟坐得离叶君桥有点远。这女人皱着眉头,偷偷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他有病的,他喜欢男人,你要是受委屈了就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做主……”
任远舟失笑:“做什么主?精神损失赔偿?”
女人一怔。
任远舟还是笑眯眯的,带着听话晚辈的那种谦和。
女人却莫名觉得这孩子笑着扯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遮羞布,脸上突然就烧起来了。
她干咳了两声,看向自己的老公。
叶达平却没有看她,他正在和叶君桥聊天,他在旁敲侧击地问叶君桥有多少存款。叶君桥则在不动声色地问自己爸妈打电话给他是为了什么。
任远舟也跟着这个女人一起看过去,只不过他看的是叶君桥。
叶君桥的神色实在是很微妙,尤其是在提到自己爸妈的时候。
他有些担心。
自己是独子,爸妈年纪大了,会不会有什么难处没办法解决,才求到了这个侄子那里。
叶君桥对自己父母的感情很复杂。
他肯定是爱自己父母的,但是他却不愿意回去。一个是因为自己回去会让自己爸妈二次面对别人的群体性八卦,还有一个是自己不想回去面对自己亲人的质问。
有些话,陌生人说无关痛痒,亲人说出来却足以诛心。
叶达平对自己妻子的视线毫无感觉,倒是叶君桥突然若有所感似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和任远舟的目光对上了。
任远舟一愣,然后转开了视线。
叶君桥:…………
怎么了这崽子?搞的跟愧疚得不敢见人似的。
那边叶达平还在喋喋不休。
叶君桥一边不走心地听着,一边分出神来偷瞟任远舟,两人视线却再也没碰上过了。
任远舟在刻意回避。
“那个,你看你现在混的这么好,我这个做堂哥的不如你,最近有些难处。”叶达平寻找着措辞,表达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你看……”
叶君桥笑了一下,听这个口吻,就觉得总算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他扬了一下眉毛,正准备开口。
开口之前,突然想到点儿什么,抽风似的转头看着任远舟,“你之前是不是说作业还没写完来着?”
任远舟愣了愣。
他肯定是没有说过这句话的,先不说他作业不可能没写完,就算真没写完,他也不会对着叶君桥提起。
此时叶君桥这么说,就是要他回避的意思了。
叶君桥:“去写作业。”
任远舟一时没动。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在场,一边是血亲,一边是……是叶君桥,他应该是两难的。
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在他心里这不是一个选择题。因为不需要选择,答案只有那一个。
叶君桥看着人没动,“听话,快去。”
“听话”两个字放的有点柔,跟哄人似的。
像他这么神经大条的人这时候还能顾及上任远舟站在旁边会尴尬,可见这是真把这崽子搁在心上了。
叶君桥的眼睛带着点笑,有种很温和的错觉。任远舟突然觉得,说不准这人哄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他只能顺从。
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任远舟知道叶君桥是在为自己好,但是他却更多的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自己待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
……不对,也许有能做的,比如把这群人打一顿扔出去。
然后他们就会出去散播谣言,叶君桥搞不好就会从一个同性恋变成一个猥亵未成年男生的猥亵犯。
他做不了什么。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变成了他的软肋和弱点——但是这并不能使人觉得惊喜。
因为自己想做的,是那个人的盔甲。
任远舟坐在自己书桌前开了台灯,然后坐在那儿。
一直到几个小时以后叶君桥来开门。
叶君桥推开门的时候被任远舟的神色吓了一跳,
嚯,怎么了这是?苦大仇深的。
叶君桥:“那什么,瘟神送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任远舟“嗯”了一声,却没有站起身,反而问道,“你会不会后悔收养我了?”
叶君桥被这个天外飞过来的问题砸得愣了一下,然后郁卒了。
才刚刚解决完仨瘟神,这又唤醒了一个敏感少年?
“后悔什么呀我,”叶君桥抬步往里走,然后相当不讲究地在任远舟的床上坐下来了,“我去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宠物去?不要我洗澡吹毛,还能帮我洗衣做饭。”
后面这句话几乎有点调侃的味道,语调里带着点笑。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叶君桥想了想,“别说后悔了,我该庆幸自己把你接过来自己养。”
任远舟不解,“庆幸什么?”
“庆幸我救下祖国的一枝花朵。”叶君桥感慨似的,“就今儿那小胖球已经足以证明这两口子养孩子的水平了——啧,还是我靠谱,你看看你,被我养得多正。”
任远舟:…………
叶君桥看着任远舟被噎住似的的表情,笑起来,
“好了,别瞎想了。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哪儿那么多后悔的事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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