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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说着,他甩了甩脑袋,将狗耳朵和狗尾巴藏住,直到再看不出一点妖怪的端倪,才拍拍手说,“我们出发吧!”
    大概是结了缘的原因,这次夏露走到那扇大红门前时,大门自动就打开了。金灿灿紧跟着她混出门去,两人拐出胡同,在和谐路的大马路边上蹲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他俩去哪儿,夏露想着自己的事儿也不急着办,就扭过头示意金灿灿:“你要去哪儿?我先陪你去看你主……呃,家人。”
    “夏露,你最好了!”金灿灿开心得像个二傻子,随即从司机的座椅后伸出半个脑袋,笑道,“师傅,麻烦去锦绣花苑。”
    锦绣花苑?那离自己家不远,在同一条街的对角,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挺方便的。
    夏露也是在见到金灿灿的主人后,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溜出来看望他的主人。
    锦绣花苑是个带公园的高档小区,炎炎午后,公园里一个闲逛的人都没有,沿着小石子路右拐,树荫遮蔽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孤独的男人。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身形消瘦,大热天的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摆起画架写生,偶尔从画架后抬起一双忧郁的眼睛,那些金色的阳光和油绿的树叶就全部落入他的眼里,化成纸上的风景。
    “他还是这么温柔帅气!”金灿灿拉着夏露躲在拐角处的石榴树后,深棕色的眼睛隔着火红的石榴花打量着秋千上作画写生的男人,满脸都是回忆的幸福和温柔。
    “冷静点,尾巴都快露出来了。”小狗的眼神真的有一种魔力,澄澈、善良,夏露也情不自禁柔软了心,低声建议,“不去和你的主人打个招呼吗?哪怕他不认得你这个样子,说两句话总比躲在角落里傻傻的看着要好吧?”
    “还是不了。”金灿灿‘唉’了一声,望着阳光下孤僻的男人说,“主人生病了,心里总是在下着大雨,他很难受,不喜欢被打扰。”
    第八章
    “我的主人叫李清。他八岁生日的那天,他的爸爸将我从车后座的纸箱子里抱出来,亲手送给了他。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八岁的他抱着我高兴到尖叫的样子,他不停地抚摸我,将我举起来和他对视,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干净、温柔。”
    秋千上的男人还在继续作画,而十米之隔的拐角处,金灿灿和夏露坐在阴凉的长椅上,隔着石榴叶缝注视李清,悄声说着他过往的故事。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父母离婚了——那时候我灵智还没开,不懂得什么是‘出轨’,什么是‘离婚’,只是奇怪为什么别的小主人都有爸爸妈妈,而李清却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他待我很好很好,每天早晨上学前都要和我告别,下午放学时会给我热情的拥抱,冬天的时候,他最喜欢抱着我睡觉,说我的身体像太阳一样温暖,那时我真的很开心,我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可是高二那年,他生病了,他好像忘记了该怎么去微笑,忘记了和我玩耍,他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很痛苦。”
    夏日的午后,绿意成荫,夏露静静地听着这段回忆由温情转入伤感。
    心脏的疾病纠缠了夏露二十年,她比谁都能体会病人的感受,所以忍不住问:“他生了什么病?”
    阳光透过叶缝洒下一地斑驳,燥热的风拂动石榴枝条。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抑郁症。”
    夏露一愣。
    从金灿灿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述中,夏露得知了李清少年时的情况。
    李清的妈妈将婚姻的不幸强压在了孩子身上,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平庸的人,不希望儿子像她一样失败,所以她疯了似的压榨李清的时间,送他学各种辅导班,连玩耍的时间都要控制在几分几秒以内,那几年间,金灿灿作为一只宠物犬,看得最多的就是李清早出晚归、被书包压弯的身影。
    慢慢的,李清长大了,却变得更沉默。上了高中后,他整日整夜地泡在书海里,明明成绩很好却还要忍受妈妈的不满和责骂。
    犬类天生灵敏,能嗅到人类嗅不到的东西,那段时间,金灿灿敏锐地察觉到李清平静外表下的日渐崩溃,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身上明明没有伤口,但金灿灿就是能感受到他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曾经温柔的眼睛也变得像死水一样灰败。
    夏露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有了解过抑郁症这个群体,但从金灿灿的叙述来看,那或许比心脏病更可怕——因为外人没法理解和共情,只有患者自己才能感受到有多痛苦。
    “听说很多心理压力大的人都会养宠物治疗,李清有你的陪伴,一定会慢慢好起来吧?”夏露朝秋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安慰道,“你看,他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还是很担心他。以前他也是这样,白天的时候能和朋友交谈欢笑,就像戴着伪装的面具,但晚上一回到家里,面具剥落,他会整晚整晚地失眠,会突然撕碎所有的卷子,会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有一天他失眠到凌晨四点,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他敲开了她妈妈的门,红着眼睛说他想死,不想活了。”
    顿了顿,金灿灿叹了一口气,“他是在求救,他一定很想得到妈妈的拥抱和安慰……可是他妈妈根本不理解,只是说‘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神经病’,然后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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