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启先生解释道。
“这便是说明,你小师妹现在在做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可这……”
“你再品品,你小师妹自打来了这京郊别院,你可有见过她展颜?可有见过她像刚刚那样,唇角上翘?”
薛然老实地摇摇头。
承启先生道。
“你小师妹难得寻个趣味,你可别打扰了她。”
说完,承启先生便拍拍薛然的肩,示意他将刚刚他说的话安排下去。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薛然并不知道,是宣采薇来别院的第一天,跟承启先生有一段私下的对话。
也是因为这段对话,承启先生能理解宣采薇现在的所作所为。
宣采薇被承启先生带回别院,东西都没放下,便去找着承启先生。
“老师,您先前所说的启世之路,我应该如何做?”
“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先前,学生多有懈怠,还请老师莫要见怪。”
宣采薇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但都是在催促承启先生给她下达任务,似乎这个任务能让她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
但承启先生却是微有沉吟,其后摇摇头道。
“不急。”
宣采薇皱了皱眉,不赞同。
“如何不急,眼下学生已然十六,不论是考棋待诏还是讲学棋道,都不是一朝一夕都完成之事,学生和老师都继承了点翠婆婆的遗志,而且,学生希望能尽快帮助点翠婆婆实现理想,也能更好地帮助现世之女子棋道。”
“多拖一日,便是多耽误一日功夫。”
宣采薇知道自己来到承启先生的别院后,先前承下的担子,便更有义务将其做好,况且她现在亦有心想去做好。
她总得忙些,才能慢慢淡忘先前那些过往。
可承启先生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但采薇,你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你选择的是自己的路,这条路,不是点翠婆婆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
宣采薇执拗。
“我现在就是在我选择的路上前进。”
承启先生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
“现在的你,就像这颗棋。”
承启先生将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下了一处。
“由执棋人,随意驱使,走到何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执棋人的想法。”
“可我寻你来,不是想让你当一颗棋子,而是想让你当这一个执棋人。”
“所谓的任务,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
“是否真心想承担起启世之责。”
“学生来了,自然是……”
承启先生抬手,止住了宣采薇的话头道。
“不着急回答,而且你也不是像我回答。”
承启先生指了指棋盘上,那颗静静躺着的黑色棋子,同宣采薇道。
“你该是向它回答。”
“届时如若有一日,你所行所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棋子,也便是你真正想明白的那一日。”
说完那句话,承启先生便挥手让宣采薇离去了。
其后,便有了洗棋子一说。
承启先生不否认,当她看到宣采薇心无旁骛地在那里洗棋子的时候,心里明显乐开了花。
他知道宣采薇是个天才,却未曾想,于棋道的悟性亦是他平生仅见。
虽有被波折污泥所困,亦没阻挡她探寻棋道的真心。
其实宣采薇所困之波折污泥,便是她自己所说的原因。
她学棋的初心——
是为了其母亲,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她母亲又做下了那般狠事。
但凡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女子,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碰棋。
承启先生,虽以启世之理想目标,牵动了宣采薇压在心间的情绪。
可到底,他没有解决宣采薇的初心问题。
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终归需要宣采薇自己解开心结的。
只不过,承启先生以为宣采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和解,放下,才能将忽略初心,全心投入棋道。
却没想到,宣采薇另辟蹊径。
她,舍掉了原本的初心。
舍掉了因为其母亲,才选择学棋的初心。
但这不是因为宣采薇放弃,而是因为宣采薇决心从头再来。
从头审视围棋。
当她只是她,没有任何外因,看到围棋之时,她想执棋的初心为何?
她想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去到了洗棋子的地方,静静的一遍遍洗着棋子,学会与棋亲近,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显然,这个方法颇有成效,不然宣采薇不会嘴角上翘。
承启先生捋了捋胡子,有些高兴,相信过不了多久,宣采薇定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答复还没等到,先等到宣采薇要离开的消息。
不是当面告别,而是给承启先生留下了一个纸条。
只道有事要辞别几日。
虽伟说是何事,但宣采薇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匆匆之下写上的。
承启先生原本以为,宣采薇莫不是被歹人抓住了,但很快又看见宣采薇身边的那个叫香素的丫鬟来报,说宣采薇一切安全,让承启先生切莫担心。
眼下,宣采薇正被人带着前往某座山头,看着那人越过熟悉的山门,宣采薇抿了抿唇,表情不甚开心,但攒紧的掌心,又出卖了宣采薇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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