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的几位朝廷重臣露出了不赞许的神色:这样一个以色侍人的嫔妃,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丁夫人止步,陛下未曾传召您入宫,不可逾距!”
拦住丁夫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常侍冯德喜。
丁夫人当即便亮了嗓子:“陛下,臣妾想为您侍疾,冯德喜却不许臣妾进去。”
床帏里响起一阵咳嗽声,随即传来皇帝的声音:“放她进来。”
丁夫人便露出几分得色,脚步轻盈地到了床榻跟前。
她如今无子,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天子的爱怜。皇帝今晚就要死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极少,丁夫人安插的眼线,也只是告诉她,太子乔青要来。
丁夫人丧子后,太子地位越发稳固,她恨毒了太子,自然见不到父子两个修补关系,重归于好。
她这些年养得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干啥啥不行,吹枕头风倒是第一名。侍疾是不可能的,关键是要刷存在感,顺便光明正大的给皇帝上眼药。毕竟失去了宝贝儿子之后,天子待她比以前更为盛宠。
乔青的记忆里,太子对上丁夫人,可吃了好几次亏。
有几次分明是丁夫人没理,但谁让皇帝鬼迷心窍,有了后娘就当了后爹,一边是脾气不好阴阳怪气的长子,一边是温香软玉的娇妻,枕头风一吹,他不就吹昏了头。
皇帝又不是个傻子,他就是偏心。
乔青见丁夫人过来,便起身回避:“父皇,既然丁夫人为您侍疾,男女有别,儿臣这边告退。”
乔青自然没想走,如果皇帝还有理智,走的只能是丁夫人。
这句男女有别,是在提醒皇帝,丁夫人是皇帝后妃,而非太子生母。她和丁夫人,注定是势同水火,就是不知道天子这次选哪一个。
乔青心中冰冷,面上神情十分复杂,又是对皇帝的孺慕,又有对丁夫人的厌恶,是皇帝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纠结。
丁夫人三十多岁,在皇帝心中却是天真娇蛮,太子不擅长言语,乔青也不便突然就牙尖嘴利,只把情绪展露的更明显,都是装单纯,就看皇帝偏心谁。
果然,她刚起身,手便被皇帝抓住:“吾儿莫走。”
丁夫人没忍住,当下便变了脸,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还是入了皇帝的眼。
一边是爱妃,一边是唯一的儿子,皇帝左右为难。
乔青看了眼皇帝,到底叹了口气:“儿臣不走。”
她收敛了平日里太子用来伪装的一身尖刺,整个人都柔软了几分。
不就是病床前尽孝么,乔青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戏码演得都熟能生巧。
一个是为了自己不为难,忍气吞声的唯一嫡子,一个是自己心怀歉疚,但是被宠过头的爱妾。
丁夫人一日没有被提为皇后,那便一日为妾。
皇帝看了眼屏风外:“宣他们进来。”
这个他们指的就是在外头等候的四位臣子。
四个人,都是保皇党,不倾向二皇子,和太子也没有多少关系的纯臣。
两个出身世家,两个是皇帝从寒门中一手提拔上来的。
皇帝做了个手势,示意冯德喜宣旨。
这旨意,是任命四个人为佐政大臣的圣旨,辅佐的不是旁人,正是即将继位的太子乔青。
乔青本应该高兴,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她只在皇帝咳嗽的时候,扶着他,为他拍肩:“您歇口气,别说了。”
丁夫人也不是个傻子,听这旨意,就是皇帝要传位给太子了。
她又不是不能生,还等着再和皇帝生个皇子,做未来齐国的皇太后呢。
要是皇帝马上传位给了太子,那她要怎么办。这下子,丁夫人完全无法维持面上的娇态:“陛下,您说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又擦了擦眼泪:“陛下身子已经好转,气色瞧着也比往日好些……”
皇帝却直起身,头一次厉声打断了丁夫人:“好了,芙儿,不得妄议朝政!”
皇帝前几日的确好转,但是今天状况急转直下,太医向来不敢把话说的太重,可是到这种危机时候,也不敢不说实话。
正是因为皇帝知道自己不过是回光返照,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不然他好端端的,恨不得自己千岁万岁,怎会提前安排自己的后事。
有一道圣旨,他老早就拟好了,原本是在犹豫,今日见了乔青和丁芙,心中就下了决断。
皇帝猛地咳嗽起来,乔青忙抓起一旁洁白的帕子送过去,她看了眼,帕子中间一朵殷红梅花,显然皇帝刚刚那哇的一声,是吐了口血出来。
后者一下子虚弱起来:“冯德喜,去把朕先前写的那道圣旨拿来,放在红木匣子里的那道。”
他说完这句,又闭上眼睛:“行了,朕累了,你们都出去吧,朕要歇一歇。”
“是!”冯德喜应了声,轻飘飘的看了眼丁夫人,眼中带了几分怜悯。
乔青的视线就没有离过皇帝的脸,她静下心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皇帝在她面前咽了气。
她的手指悄悄搭上对方的胳膊,果然,脉搏也停止跳动了。
乔青立马起身,惊声喝道:“太医,太医在哪,父皇昏过去了!”
太医战战兢兢上前,最后声音打着颤说:“陛下,陛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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