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仪蓉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无声地安慰他。三少爷轻轻挣脱了她的手,似乎感到几分不自在,便猛地站起身,却忘了平衡身体,导致左腿一歪便坐倒在地上。
凌仪蓉连忙伸出手要去扶他,却被他挥开了。少年尝试着站起来,却又狠狠地摔回去,他抬手轻轻按着发麻的右腿,和早已没知觉的左腿。过了片刻,才扶着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其实昨晚上薛奶娘来找我了,她托我好好照顾你,说我们是亲兄妹,应该一起相互扶持着好好活下去!”三少爷站直了身体,骗过看着她,眼眸里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
凌仪蓉的心一紧,奶娘竟是两边都找了,于嬷嬷最后又在凌王爷的书房附近抓到奶娘的,显然昨天晚上,奶娘十分忙碌,把她认为刚交托的都跑一趟。
“不过我拒绝了,我没有任何人扶持,也好好地活了这么久,更加不会在乎以后。当初玉枝再次有喜的事情败露,王妃便不饶她。玉枝竟是想了法子,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了我,即使那是我的身世,但是那个时候我才五岁。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薛奶娘便从这个凌王府消失了,我总以为她们都死了,没想到九年后,你会替她出现在这个王府里!”三少爷的嘴角处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不知是在嘲笑玉枝,还是凌仪蓉。
凌仪蓉僵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他瞧。眼前的少年,和那日行礼不慎摔跟头的三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前后我帮你两次,前一次是还了玉枝给我这条命,这一次是圆了奶娘对我托付。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帮你。最后,作为你的亲生兄长,我把我的生存之道给你借鉴。在这里,生为庶房想要活着,就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的性命和成功,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踏脚石,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不碍着路就行。因为这里,没有你的亲人,只有你的仇人!”三少爷清冷的嗓音,配上这样决绝的话语,仿佛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凌仪蓉的胸膛。
三少爷走了几步,凑近了桌子,蜡烛似乎要燃尽了,光线昏暗不明。
“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莫过于在仇人手下讨生活。但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活着,死死地踩到仇人头上,我们就得忍辱偷生。薛奶娘的死早已注定了,除非王妃一时兴起,否则天王老子都改不了她死亡的命运。你能做的,不过是记住她死的教训。在灵王府里,以一个贱婢之身,想与神一般存在的王妃抗衡,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三少爷轻轻抬起手指,凑近了正在燃烧的蜡烛。
烛光烧灼着他惨白而纤细的手指,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根本感不到疼痛一般。
凌仪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双脚。在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眼眸里已经充满了坚定。
“奶娘从来都不是可笑不自量,她用生命换回了你我的生存。不论你有多么不屑玉枝的做法,即使是伤害,她也是想要你活下去。如果你真的不屑于她这么做,就把这条命还给她,到了阴曹地府,再向她控诉你痛恨她的心情吧!”凌仪蓉的嗓音也压得极低,透着几分冰冷。明明还带着稚嫩,却因为说出的这番话,而透着几分诡异的沧桑。
原来,待在凌王府里,要这么活!踩踏和玩弄着别人的生命,来达到自己生存的目的。
凌仪蓉站起身,慢慢走到门边推开,夜风再次吹了进来,帷幔飘舞透着几分惨白。凌仪蓉却感到一身轻松,那是一种在深深的绝望后所滋长出来的希望和恣意。
奶娘也要死了,她最终还是没能救下。正如三少爷所说,这个王府里已经不再有她的亲人了,全部都是仇人。
凌仪蓉娇小的身影渐渐融入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她的嘴角轻轻扬起。真好,没有亲人的话,就代表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凌王府的人,她想杀谁就杀谁,想让谁替她铺路就让谁替她铺路!
因为没有亲人的羁绊,她便无所牵挂!
☆、033女王守则七:风起云涌(五)
凌仪蓉娇小的身影逐渐看不清了,三少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门外。白色的帷幔飞舞,他自虐一般把身体轻轻歪向左边,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了细弱的左腿上。几乎是同时,他的左腿猛地一弯曲,整个人就向前倾去,跪趴在地上。
他轻轻勾起嘴角,带着几分自嘲和了然的笑意。真是昏了头,瘸了就是瘸了,再抱有任何强大的希望也承受不起。
门被轻轻关上,三少爷弯下腰捡起地上锈掉的琐,挂在了门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凌仪蓉悄悄摸进了玉漱阁,守门的依然是锦儿,两人只是匆匆瞥了对方一眼,便各自扭过头去。
直等到寅时,那些个婆子依然手里紧握着棍棒,躲在馨予院的附近。阴凉的风吹在身上,鼻尖始终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外加门口就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妪。虽然这些人跟着王妃,或多或少地干了不少坏事儿,但是此刻的情景实在太过于诡异,心底总有些发毛。
“这都快天亮了,估摸着六姑娘不会来了。那满身是血的人放在院子门口,总归不好。如此晦气的东西,我都有些怕了!”其中一个婆子实在是耐不住此刻压抑的气氛,不由得低声嘟哝了几句,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个婆子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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