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阿九正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骄姐儿在逗弄。一旁躺在小床上的安哥儿在静静地安睡,忽然外头传来通报声,王爷已经撩着帘子进来了。
男人逆着光走了进来,长袖黑衣上的金线熠熠闪光,几乎灼伤了阿九的眼眸。
“阿九,阿睿立功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他快步上前握住女子的手。
阿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男子深邃的眼眸,红唇微张却是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前几日突厥大举进犯,陆将军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包抄。阿睿虽是新将,但是陆将军派他带领一千人歼灭小股敌人。没想到那一队却遭遇近五千人,阿睿带领军队以少胜多之后,又带领着剩余兵力回来援助。陆将军直夸他是天生将才。”王爷的手掌有些微凉,颤抖地贴在女子的柔荑上。
可能是说起战场上的事情,王爷有些激动,他似乎已经感受到当时那种压抑和措手不及。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虽然只有那一次杀敌的经验,却也体会到其中的瞬息万变。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阿九不在乎时睿歼敌多少,或者是否能成为少年英雄,她只想知道心心念念的弟弟何时能够回来团聚。
王爷抬起头,收敛起方才激动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经此一役,突厥损失惨重,已经投降退兵。皇上已经下旨,安顿将士情绪,五日后启程回京。”
阿九听了之后,脸上才露出笑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小床上的安哥儿似乎睡醒了,哼唧了两声,王爷立马将他抱在了怀里。
很快,时家公子带兵打了大胜仗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轰动了整个京都,更有不少童谣传出来:时家小公子,十四中榜眼,弃文而从武,一战终成名!
王府后院里,更是激起了千层浪。芙蓉院的门槛都被踏破了,送礼巴结的更是数不清。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时家必将壮大,这个刚进入京都两年的新贵家族,必将因为时睿而光耀门楣。
更何况世家大族,都知道时家的嫡女,从一个受宠的姬妾,慢慢爬到侧妃之位。现如今替赵王府诞下龙凤胎,皇上都亲自赐了姓名。时家兴盛,已成定局。
清祥阁里一片安静,老夫人闭门谢客了一个多月,偶尔放进来两三个说话的姬妾,就再也没让他人进入。
“老天爷真不长眼,偏偏让时家在这个时候兴盛。若是四年前时家能有这样的光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用做恶人。”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传信的人退下,轻声地感慨了一句。
王嬷嬷正跪在她的脚边捏着,听到老夫人这句话,不免开口劝慰道:“恒侧妃是个明白人,她一定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凭当初时家那番光景,从宠姬升为侧妃,也是您没有阻拦才能成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王嬷嬷停下,倾身坐起。
“她是不是个明白人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儿子的三魂七魄已经被她勾去了,迟早会坏了大事儿。为了我曾受过的耻辱,为了王爷的大业,我绝对不能让她快活!”老夫人恨声说道,脸上的神色也极近阴狠。
王嬷嬷没有回话,退到一边低着头。
相比于清祥阁的安静,舒兴阁则陷入一片灾难之中。王妃正在用午膳的时候,有人来报这个消息。满桌子的菜肴当场就被扫落在地,吓得一众丫鬟纷纷退到角落。
“你们这是作死啊,还不过来收拾,再去厨房要一桌!”王妃几乎是拍案而起,瞧着唯唯诺诺的下人,更加觉得心里冒火。
曾经的时阿九,即使王爷再如何宠爱,她也能轻易拿捏住。如今所谓的恒侧妃,早已与王妃比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哇,哇——”正是忙乱的时候,偏生里屋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立马就传出奶娘轻哄的声音,只是福哥儿明显不配合,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妃几乎就要冲进去,却是死命忍住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嫁个宠妾灭妻的,好容易夺来个小子,还是从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连人家安哥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天生就是讨债命!时阿九那个狐媚子的弟弟就是少年英雄,本妃的兄长却早已成了残废,整日流连花街柳巷......”她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双手抓住小桌的边沿,过长的指甲死死嵌入其中,嘴唇上几乎被咬出了血。
四周的丫鬟早就被王妃这个样子给吓住了,保养得体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高耸的如意髻也早已散乱不堪,插在其中的钗环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趋势。火红的衣衫此刻却显得皱巴巴的,早没了先前的威仪。
王箬芝的心里注满了恨意,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曾经身份卑微的女人,如何仅靠着男人的宠爱一步步爬到侧妃之位,甚至带着整个家族走向京都世家大族之位。
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天生的性情凉薄,恐怕她这位结发夫妻足够了解王爷的性子了。千好万好不及岁月流逝,不及新人笑颜。可是时阿九却足足盛宠了将近四个年头,并且步步高升。
外屋是王妃气急败坏的质问声,怒斥苍天不公。里屋是福哥儿委屈的哭喊声,显示着他的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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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京都通往皇城的整条街,都挤满了人。两边甚至要派侍卫来维持秩序,吵吵嚷嚷的喧闹声,在一道道有力的马蹄声中,渐渐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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