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淮侧过脸去,道:“对不起。”
陆婉莹道:“你该道歉的人并不是我。”
她只是自己不凑巧,被误伤了,范子淮真正想戏弄的人,是他的先生。
范子淮走到先生面前,先生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受不起啊。”
范子淮咬牙,边说边往陆婉莹那边瞟:“抱歉先生,子淮以后不会了。”
先生局促地抱着包袱:“哎,少爷不必自责。”
小厮道:“先生还没放置行李吧,这边请。”于是便引了先生去客房。
范子淮边挠着脑袋边往陆婉莹的方向走来,眼睛忽闪忽闪地,有些不自然。
他打量着这个好看的女孩子,似乎从来没有在将军府里见过,湿漉漉的眼睛小鹿一般,倒有几分可爱。
“你这丫头,凶得很,不过还挺有意思的。”范子淮说。
和弟弟相对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关系,她有种自然而然的熟稔。
这孩子很容易生气,但也很好哄。陆婉莹轻轻一笑:“我比你大,你要叫姐姐。”
那笑映入了范子淮的眼帘,心跳突然滞了一瞬,他拉起陆婉莹的手道:“我才不叫。浑身都湿透了,走,我带你去换衣服。”
范子淮的腿很长,脚步一下迈得极远,加上他走得又快,陆婉莹跟了一阵便气喘吁吁。
范子淮看着她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走了几步路就成这样。”
陆婉莹瞟了他一眼,她久居深闺,和他从小军营里长大的能一样吗?
范子淮拍了拍手,将她拦腰抱起,惹得陆婉莹惊呼:“你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
范子淮眨眨眼睛:“不放。你小点声,不然大家都听到了。”
陆婉莹环顾了下四周,似乎下一瞬就会有人旋进这个庭院,这场景被人看见就解释不清了。
她连忙捂住嘴巴,露出个眼睛狠瞪范子淮。
范子淮爽朗一笑,凑近了道:“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又好看又有趣的姑娘,你许了人家没有啊?”
开,开什么玩笑。陆婉莹切了一声别过脸去,范子淮这么小就懂得撩拨姑娘,长大了可怎么办?
范子淮把她带到自己的阁楼,虽然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但真的等陆婉莹换衣服的时候,他又乖乖地站在外面回避,半点也不逾矩。
等陆婉莹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范子淮惊讶地合不拢嘴:“你穿自己的衣服,可比那蓝布衣服好看多了。”
在范子淮贫乏的语言里,形容一个姑娘,就只找得到“好看”和“不好看”两个词。
陆婉莹却满脸苦闷:第一天上工就不穿工装,工钱减五十文。
范子淮依旧不依不挠:“所以说要不要嫁给我啊?”
这小子又找回了这个话题。
陆婉莹将他一指:“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对我说了。”
思虑了半晌后,陆婉莹觉得放他出去和其他姑娘这样乱说也不太好,于是补了一句:“也不许对别人说。”
范子淮眼睛亮亮的,连忙点头道:“嗯!”
这个弟弟年少不经事,以后慢慢教就好。
酉时下了工,交接了一下绣品,陆婉莹就回了谢景黎的私宅,进门发现谢景黎书房的灯亮着,想也没想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没想到谢景黎却放了书,缓步向她走来。
他的神情有些犹疑,半晌后才开口:“去哪儿了?”
陆婉莹坦然道:“上工。”
谢景黎皱眉:“我这里饮食起居之物一应俱全,为何还要出去打工?”
陆婉莹道:“那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和你只是名义上的关系,受之有愧。
陆婉莹上辈子是谢景黎笼中的金丝雀,寄生的菟丝花。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期待,完全围绕着谢景黎而活。
尽管这辈子,她依旧不能忘情,但她想找回自己的价值。
至少,要利用自己的天赋和汗水,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谢景黎沉默半晌道:“好,我尊重你。”似乎不放心,又问了句:“你在哪儿上工?”
陆婉莹并不想徒生枝节,反问道:“你想让我兑现契约上的第二条约定?”
第二条约定,也就是“不许欺骗、不许隐瞒,否则就要说出一个秘密”的约定,那是谢景黎酒后任性加上的一条,第二天他酒醒,一定是看到了的。
谢景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那条我会划掉。”
陆婉莹却道:“不必划掉,稍作修改我也可以接受。如果有不想告诉对方的事情,直接说不想说便好。”意思就是可以瞒,但不要欺骗。
谢景黎颔首:“好。”
陆婉莹想起空念道人的事,谢景黎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必定是不记得了。但按照他内敛的性格,时候发现锦囊和字条不在了,也只会压在心里,暗自寻找,不会问他人。
陆婉莹道:“给你师父的字条和锦囊,我帮你寄出去了。”
谢景黎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怀疑:“你如何寄的?”驿站和银号,分明都出了问题。
他要操心的事太多,一桩未平一桩又起,眉头似乎从来都是起伏的山峦,没有一刻舒展过。
陆婉莹的心里酸涩心疼,故作轻松道:“我不想说~刚刚才达成的协议,你奈何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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