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顾青云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你要是不愿意散步,就先回去。”
“爸!我看得出你有多想让她陪着你,她天天这样,你难道就不难过吗?”
“我难过。”顾青云转头看向阮林林,“但我难过的是自己身体太差,无法尽一个丈夫的义务,连她去医院时都没法陪伴。”
程晚歌无言以对,扭头就走。
阮林林做项目时压根就没想起他,如今听他说得如此真诚,倒有些心虚。
“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不用跟那些小情侣似的,走哪儿都陪着,对不对?”
他的眼睛那么清明,仿佛能直接看穿她心底。
但几秒后,他只笑了一下,点头说对。
阮林林如获大赦,赶紧说:“天都要黑了,咱们回家去吧。”
二老肩并肩,走进与他们同样古老的楼道里。
发现阮林林变化的不只有程晚歌,第二天上午,她为了减肥下楼跑圈,遇上在唠嗑的彭王二人。
两人看见她的脸,大吃一惊,嘴上酸溜溜的。
“梦芝,看来还是老顾会疼人,你最近简直容光焕发啊。”
她笑笑没说话。
“你是不是终于有点危机感了?也是,女人不能做黄脸婆,尤其像你以前,整天给儿子女儿当牛做马,丈夫怎么可能看得起呢。”
“以前我们村里也有个女人,年纪一大把还老来俏,整天化妆化得哟,天天跑出去勾搭野男人。她老公是个中了半边风的,半夜里杵着拐杖出门找她。最后发现怎么着?她都跟野男人上宾馆开房了!当场打得头破血流,吓得服务员报警!”
阮林林越听越刺耳,不禁说了句。
“这人各有各的活法,有些人跟青蛙似的,就喜欢蹲井里望着天自我安慰。我虽然不能理解她们,但想来活得还是挺幸福的。”
她说完就走了,王桂花听不懂。
“什么青蛙?不是说野男人吗,怎么扯到青蛙去了?”
彭雅芳好歹上了两年中学,比她有文化。
“你怎么这么傻?人家骂你你听不懂?”
“骂我?”
“是骂咱俩,她越来越像那个小女儿了,嘴上不留情。大家都是邻居,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话那么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厉害呢,不也就是个儿不孝女不敬的老太婆,哼。”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一致认为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于是盯着程家的门,等阮林林一走,立刻敲门找顾青云。
程晚歌看见她们就头疼,躲去厨房切菜。
彭雅芳正好找到机会,对着坐在椅子上研磨颜料的顾青云道:
“顾教授,虽然你是男人,但也是有感情的,心里有委屈就说,不要憋着。”
顾青云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委屈?”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值得深究。
“大家都清楚,明说就不好了,总之我们懂你,你不用伪装。”
他更加莫名,放下颜料认真起来。
“还是你们说说,我究竟该委屈什么。”
既然他非要说出来丢脸,两人也就不见外了。
“一个女人,一个有夫之妇,没有工作,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不需要她做什么,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丈夫在时两人恩恩爱爱,丈夫突然车祸,她一个人寂寞呀,总得找点事情消遣消遣。其实之前你还没醒的时候,我们就听说过一些风声,她跟一个老中医走得挺近,天天做完早饭就去找人家。只是人家已经有妻女了,不肯继续发展。”
顾青云面色微愠,“是么?”
她们以为话语起了作用,趁热打铁。
“还不止呢,这种传闻多得去了,大家怕你伤心不告诉你。本来你都醒了,她也该收心,安安分分守着你过日子对不对?毕竟她一分钱退休金都没有,又不工作,全靠你的退休金养着。可她尝到甜头,算是暴露本性了,比以前更加花枝招展。别说你是她丈夫,我们这些做邻居的看着心里都难受啊,这不是明晃晃往你头上戴绿帽子嘛!”
顾青云半低着头,表情不是很好看。
王桂芳尝试着问了句,“你听明白我们说得话了吗?”
他抬起头,“听明白了。”
二人面露喜色,“那你打算怎么办?把她扫地出门?其实也不用做得那么难看,她不管怎么说,做家务挺有一手……”
顾青云的表情是从所未有过的严肃。
“你们的话让我明白了,在这个社会,一个丈夫出事的已婚女人会遭受多大的侮辱。这还是我没死,倘若我死了,那些没凭没据的谣言岂不直接扣到她头上,永远解释不清楚?以前我以为你们是她的朋友,所以一直很尊敬,但是现在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他没有掩饰自己厌恶的情绪,两人的脸齐刷刷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时程晚歌端着炒好的菜走出来,看见她们皱起眉。
“你们怎么还在?想留下来吃饭吗?我家可没留你们的饭。”
二人搬弄是非不成反倒被训斥一顿,哪儿好意思再留?灰溜溜地走了。
程晚歌关上门,看了眼墙上的钟。
“都十一点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顾青云继续磨颜料,“她中午应该不会回来吃饭了,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当年一起进厂的工人都要聚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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