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却带笑唤住了她,“四姐留步。”他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了过去,轻声道,“昨日南城书坊新出的第七卷。”
柔嘉公主面上现出惊喜的神色,立刻把其他事抛在了脑后,将新书接过来,迫不及待展卷观阅。
三色套印、还带着淡淡墨香的书皮之上,明晃晃挂着书名:《春风怨》。
——正是这两年坊间最为流行的闺怨话本。
“时辰不早,下午课就要开始了。弟弟还要回去换骑射衣服。四姐也回去西台馆罢。”周淮说罢,行礼告退。
柔嘉公主早已读得如痴如醉,哪里还顾得上他,随意地点点头,手不释卷,便往西台馆深处走去。
片刻之间,众多上京贵女簇拥着柔嘉公主,走了个干净。
周淮转头四顾,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肇事两人踪迹全无。
洛臻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自然早就拉着宣芷跑了。
周淮:“……”连句感谢的客套话都不说的么。
第16章 外场射御(上)
只有穆子昂闷了一肚子火气留在原地,两人沿着泮池边的木长廊,反身往东台馆方向走。
“我看出来了,五爷今日是存心消遣我。”穆子昂窝火之极,冷冷道,“吃得好好的,突然放下茶盏便走。我在后头喊着五爷等我拿东西,跟没听到似的!径直就往西台馆方向去!今日幸好是遇到了柔嘉公主,只我这个伴读受了一顿排揎。若是遇到了孤身出行的哪家贵女,毁了人家的名声,五爷便说不清楚了!”
周淮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往回走着。
“你且放宽心。按目前的局面,不出一两年,我便会出京就藩了,以后只怕终生留在封地不回来。西台馆的哪家贵女,也不会与我有牵扯。”
他瞥了眼身边的穆子昂,“倒是你这两年小心些,当心一不留神便‘孤身’‘邂逅’了哪家贵女,言语说不清楚,只得娶进家门供着了。”
“上京的女人就是麻烦!”穆子昂嫌恶道,“如此看来,倒还是颖川国的女人干脆。看上了便两厢情愿,看不上一拍两散。”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惊道,“等等,刚才那个姓洛的说什么?下午外场的射御课,敬端公主和洛臻——她们也会来?和我们一同上课?!成何体统!”
“以洛臻的好强性子,她们肯定会来。”周淮不紧不慢地走着,悠然道,“走罢,回去换衣服。下午只怕又是一场好戏。”
……
泮宫者,大梁最高学府,国之重器。
东台馆入学的世家子弟,课程安排得极为紧凑,上午在馆中学习经史策论,下午去外场练习射御之术。
这些日子,关于敬端公主要不要修习外场射御课程,泮宫教习吵翻了天,争执不下,直闹到柳祭酒那里。柳祭酒沉吟良久,想起洛臻大闹正殿当日说的那句‘一视同仁’,叹了口气,在文书上写了‘身为储君,修习六艺,理所应当’十二个字,一锤定音。
到了下午,宣芷和洛臻果然按时来了外场。
不同于明堂五馆授的是小课,外场的射御课是大课,所有东台馆学生,只要没有身体不适,都要同场参加。
公主第一次参与外场课程,跟随入东陆的听风卫首领汪褚不放心,提前奏请了泮宫知晓,今日选了八名精锐一同跟来,护卫公主安全。
宣芷和洛臻换好了骑射装,来到后山外场时,汪褚已经一件件检查了外场摆放的长弓,箭矢,丈量了箭垛摆放的位置距离,和随行几名听风卫精锐商议着什么,众人脸色都是难看之极。
洛臻走过去,“怎么了?”
汪褚咬牙道,“洛君,他们欺人太甚!”说着递过一张硬弓来。
洛臻戴了扳指,试着拉了拉弓弦,“咦”了一声,惊讶道,“不过是一群学生们上射御课,竟然用如此强弓?”
此刻已是未时末,下午上课钟声响过两遍,射御教习们来了大半,场内三三两两站满了准备上课的东台馆学生。不知多少双眼睛觑着射场边站着的敬端公主处,见洛臻拉不开弓,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了阵阵哄笑之声。
楚王周浔带着两个伴读踩着上课点儿过来,见射御场里热闹非常,几句问清了究竟,索性不走了,就站在一棵古树下,抱臂围观起来。
“笑什么笑!”汪褚气得脸都青了,指着硬弓怒道,“这把至少是六石弓!你们这帮公子哥儿,哪个能拉得开!”
“是六石弓没错,但也不是刻意给你们备着的。少自作多情了。”人群中高声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望去,说话那人穿了一身驼色收腰箭袖骑射服,乃是当朝贵戚之一,平昌候世子薛为廷。
平昌候世子身边,当今国舅爷文旭穿了一身月牙白织银线的扎眼骑射服,手指搭在袖口,正一枚枚扣着箭袖上的云母纽扣,神色不善地盯着洛臻。
熟悉前些日子恩怨故事的众人,便知道这是文旭找了帮手,今日故意找事来了。
见众人视线都聚集过来,文旭站在射场外,冷冷道,“好叫初来乍到的人听清楚了,免得有人说刻意为难之类的混账话。凡是今日放在场子里的弓,都是从前的东台馆学生曾经拉开过的弓。”
说着,他几步踱到汪褚面前,将汪褚手中的硬弓夺下,举到头顶,“这把六石弓,三十年前,曾被当时一名东台馆学子拉开过。那名学子,便是后来的韩追风韩将军,我大梁赫赫有名、令敌国闻风丧胆的雷霆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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