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殿外蜿蜒的木长廊,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宫人引着楚王周浔,往春熙殿方向匆匆走来。
周浔神色紧绷,一边疾走,一边心里反复揣度着用词。还未走到正殿处,刚从侧殿转过一处转角,迎面却撞见了祁王和洛臻两人。
两边见了面,齐齐一愣,同时停住了脚步。
“你们这是……”周浔上下打量着洛臻身上穿的娇俏宫装,面上露出古怪神色,挥退了引路的宫人,“这是老五的主意?穿成东陆小娘子的模样,好叫父皇高抬贵手,轻轻放过?”
洛臻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淮垂下眼,轻声慢语地分辩道,“平日多见父皇对我们疾言厉色,倒是面对宫里那些年轻女子的时候,态度和缓许多……”
周浔纵声大笑起来,“老五啊老五,平日不声不响的,想不到你还能留意到这些。为了保洛君这条命,你也算是煞费心思了。——难怪父皇前几日同我提起,说你长进了许多。”
他用力拍了拍周淮的肩,周淮顿时眉头蹙起,倒吸一口冷气,按住了肩头伤处,“三哥。”
“怎的还没有养好?这都半个多月了罢。”周浔皱眉道,“明日我寻些上好的伤药送去你府里。对了,你明年也要二十了,年纪不小了,可以担些事了。如今快到年底,我手边有些内库的账册看不过来,等你的伤势大好,便奏请父皇,交给你核查罢。”
周淮现出吃惊的神色,急忙推拒道,“这如何是好。三哥,我从未入朝,全无经验啊……”
“不是朝廷的政事,是咱们皇家的内账,做着做着,就熟能生巧了。”周浔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追问道,“既然洛君从春熙殿全须全尾的出来了,那——今日你府上后花园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周淮点头,“没事了。父皇亲口说了,两边都是从小娇养的公主,碰在一起,偶尔几句龃龉是免不了的,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敬端公主醉后出言不逊,还需上门向四姐致歉。”
周浔心头骤然松快起来,脸色也转晴了。
“那就好,那就好。天色不早了,你们且出宫去,我去同父皇母后请个安再回。”说着继续往春熙殿方向大步走去。
周淮带着洛臻,往皇宫外头继续走,赶在落钥前出了宫门。
坐上了祁王府马车后,待马车轻快起步,洛臻想起方才同楚王的会面,“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三爷居然也会主动嘘寒问暖。皇家的内账核查,唔,听起来不像是个好差事。五爷要不要去寻人打听些内幕消息?”
“不必打听了,好差事怎么会落在我头上。”周淮靠在软榻上,淡淡道,“核查皇家内账,向来是东宫的差事。去年东宫被废为庶人的缘由,听说和皇家内账有不小的干系,这烫手山芋才转到了三哥手里。”
洛臻把话里的意思琢磨了一下。
原著男主,下手黑哪。
祁王好歹帮他挡了一箭,箭伤至今还没有痊愈呢,只因为皇帝当面称赞了一句,楚王就开始坑弟弟了。
“既然不是什么好差事,能推掉就推了罢。”洛臻帮忙出谋划策。
周淮的想法却不同,“不妨试试看。”
既然祁王如此想,洛臻也不好再劝,马车里陷入了寂静。
“我这三哥,对敬端公主倒是颇为上心。” 宽敞安静的车厢里,周淮忽然睁开眼,提了一句,“许久不曾见他这么晚递牌子入宫了。”说罢继续车座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句话提醒了洛臻。
她靠在车厢另一边,侧过脸来,目光里带着几分估量意味,仔细打量着身边仪态清雅的祁王。
如果说之前两三个月的试探相处,已经叫她放下了大半的心,那么这次紧急入宫,在皇帝面前保下了宣芷,她已经再无疑虑了。
洛臻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心里的打算和盘托出。
“三爷对我家公主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关于此事,等回了王府后,我想找一天,同五爷仔细商讨一番。”
周淮闭目想了片刻,点点头,“三哥和公主虽然身份相当,但是两国间的局势尴尬,他们确实不大般配。你想要分开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洛臻一阵无语。
“额,不是。”
她无奈解释道,“五爷想岔了。我并不是想分开他们。——或者换个方式说罢,如果说,分开他们是不可能的呢?”
周淮果然一愣,愕然睁开了眼。
“此事说来话长。或许根本说不清。”洛臻把涌到嘴边的“穿进书里”,”男主女主”,“命运牵引”,“虐恋情深”,“去踏马的”都咽进了肚子里,郑重地问道,“有句古语唤做‘姻缘天注定’。五爷信么?”
周淮:“怎么说?”
洛臻斟酌着道:“具体的……不好说。诚如五爷所言,公主和三爷身份对立,性子也不大合,不像是般配良缘。但一步步走到今日,终究还是走到了如今的局面。三爷对公主有意,我家公主对三爷亦非无心。昨夜我辗转无眠,整夜在想着,如果他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势必要轰轰烈烈一场呢?”
周淮思忖了许久,反问道,“你想如何?”
“之前我曾试过种种手段,意图让他们借着同窗情谊,便如世间普通男女般情投意合,稳妥结下一桩大好姻缘。但如今看来,竟是困难重重,举步维艰。三爷生性多疑,公主脾气傲直,身边众人别有居心。我在上京城人脉有限,想来想去,只能请五爷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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