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修身齐家平天下’,如果心里记挂千里之外的疆土征战、边防大事,自然就把男女之情这些小事放下了。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祁王每日等到宫门下钥后才能回来。
冯大管事殷勤地把事情原委解释完毕,邀请洛臻进去后花园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但洛臻听了正主不在,又哪里有喝茶的兴致,说了声不必客气,起身郁闷地往门外走。
冯大管事赶紧递了封信笺过去。
“五爷吩咐留给洛君的。”
洛臻坐在马背上,诧异地接过信笺,展开看去。
果然是祁王的手书。
两行端丽簪花小楷,以轻松调侃语气写道:
“十里重聘,不劳洛氏倾族准备。
洛君得空时,且唤冯大管事开库房自取。”
洛臻:“……”一个个的,都拿嫁娶大事开玩笑呢。
特么的一点都不好笑。
她想了想,问冯大管事要了笔,把信笺翻过去,在背面空白处迅速写了几行字,随即将信纸对折,手指灵巧地翻动,把信笺折成一只纸鹤,托在手里打量了几眼,确定从纸鹤外表看不出字迹,这才递给冯大管事。
“拿好了。五爷回府时亲手交给他打开。”
冯大管事接过纸鹤,稀罕地看了几眼,放在袖子里收好了。
虽然没见到人,但是隔着信纸互相传了话,洛臻心头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儿,哼着歌儿勒转马头,向泮宫方向飞奔而去。
拐了个弯,热闹的街坊中穿行,身后跟随的小何却纵马上前,唤道,“洛君留步。看右边楼上坐着的,是不是……”
洛臻诧异抬起头来。
右边茶楼靠窗雅间处,窗棂向外打开,遮风的棉布帘子被左右拢了起来,里面的青纱帘被拉起了一半,露出一名年轻女子的下半张脸孔来。
那女子穿的是东陆常见的女子服饰,慵懒梳着堕马髻,耳下坠着明月珰,眉眼被青纱帘挡住了,只露出了秀气的鼻梁和下巴轮廓。
洛臻原先没留意,如今被小何提醒了一句,凝神看了几眼,顿时越看越像,在茶楼下勒住了马。
“怎么看起来……像我姐?”她怀疑地跟小何说,“不会这么巧吧?”
两人正打量着,茶楼上那人隔着青纱帘瞧见了他们,朱唇上勾起弧度,将帘子向上完全掀开了。
洛雅之靠坐在二楼靠窗处,明眸含笑,遥遥勾了勾手指,随即放下了帘子。
洛臻踩蹬下马,将马缰绳甩给小何,自己上了茶楼。
“这么巧?”踩着吱嘎吱嘎的木楼梯上了二楼,她掀帘子进了临窗雅间:“好端端的不在城东官舍里待着,跑城南来做什么。难道这间茶楼的茶点小食特别出名?”
窗边坐着的洛雅之温柔似水地笑了。
她把面前的七八个瓜果细点盘子挨个推到洛臻面前。
“坐罢。多吃点。”
洛臻坐下来,诧异地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精致小盘子。
“你不是向来最喜欢这些东陆细点的么。怎么如今入了上京城,却又不吃了,剩下这许多给我。”
洛雅之笑叹了一声,“吃不下啦。从前两日起便坐在此处等着,一模一样的香茶细点吃了许多顿,差点吃吐啦。“
洛臻夹起一筷子紫玉糕,放进嘴里品了品。
“味道挺不错。这般好滋味,都叫你吃得快吐了,想必连续吃了不止四五顿了?姐,你该不会是大朝会散朝后,当天就直接过来这里蹲点了罢。“
“谁说不是呢。”洛雅之似笑非笑。
“行啊,阿臻,两年不见,比以前沉得住气了。我原以为你得了当日大朝会的消息,早早的就得奔过来找祁王殿下,没想到居然拖了两三日,现在才过来。姐姐想要私下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洛臻想起东台馆的流言蜚语,不客气地嘲了一句,“活该你吃到吐。当着南梁皇帝面前求娶亲王的缺德事儿也能做的出来。虽说你是洛氏本代宗子,我何尝不是,我还是你唯一的妹妹呢。这么大的事儿,事先你竟不同我知会一声?”
洛雅之掏出雪白的帕子,递给妹妹抹嘴,“提前知会了你,你想必也不会同意的。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呢。你看,我只当众提了一句,祁王殿下便当众同意了,你们省去了互相试探的麻烦,多好。日后你们举案齐眉,不必谢我了。”
时隔两年半之后,洛臻终于再次听到了久违的熟悉论调。
她长叹一声,放下了筷子,感慨道,“姐,你真是我亲姐。坑人不带商量的。”
……
茶楼二楼临窗雅间,洛臻一边吃着紫玉糕,一边掰着手指,与洛雅之桩桩件件说个分明。
“上京城如今的局面,我和五爷的事,是放在最末的。“
“重中之重,就是你当日在船上说的,等四五个月后,想方设法让公主结束游学,回返秣陵都。”
“谢公子入学东台馆的事儿,我听说了。此事进行得不错,以后我们在东台馆中又多了一个助力。我不在的时候,有谢公子可以随时护着公主。”
“等公主顺利回返秣陵都之后,再考虑子嗣的问题。”
她这边掰着手指说了,那边洛雅之喝茶听着。
听完了,她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听你的分析,确实条理清楚。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竟忘了问你一句最关键的话。——大昭殿中,我代你求娶祁王殿下,祁王殿下当众点头了。你这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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