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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骄点头,“愿闻其详。”
    “三年前某日,我去归置结案卷宗时无意中碰落一本天佑二年的册子,发现乃是一桩陈年旧案。当时我闲来无事,便跟大人申请查办,谁知越查越深。”
    因当时已经过去足足三年,且缺乏证据,重新查办非常困难,后来裴以昭前去当地走访,惊讶的发现凡跟当年的案件有关的人,要么陆续意外死亡,要么索性举家搬迁。
    “诸位也知道世人安土重迁,岂能轻易离去?索性我便去了当地衙门,要了户籍迁徙的名册簿子,去那几人的目的地查访,然而当地官府却证实根本没人过来。”
    晏骄和庞牧头挨着头,凑在灯下翻看卷宗,听他说到此处不由感叹:“这三地皆在千里之外,难为你竟肯这样细致,四处奔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职责所在。”裴以昭淡淡道。
    晏骄理了理头绪,“也就是说,凡案件相关者,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
    若果然如此,确实奇怪的很。
    裴以昭点头,“不错。”
    “当地官员怎么说?”庞牧问道。
    “时隔数年,又逢战乱、朝堂更迭,许多地方的父母官都换了好几任,还有的已经入土为安,我实在无法一一验证,那些卷宗上写的乍一看天衣无缝,只是凶手至今未抓到。”裴以昭道。
    晏骄奇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异常的?”
    说真的,哪朝哪代没有几个无头公案呢?若仅凭这一点就随意怀疑,那可真是没头了。
    裴以昭对她的质疑毫不意外,有条不紊道:“当时我看的是天佑二年并州案,卷宗上写的是死亡五人,仨男两女皆是箭伤,伤口集中在尸体背面。最后根据伤口形状和残留的箭头推断,结论为小股敌军溃兵流窜作案,死者逃亡时被从后方射倒。”
    因地理环境和战术习惯的差异,不同国家使用的兵器各有特色,造成的伤口自然也有区别。这么粗粗听来,确实好像没什么破绽,但他刚一说完,庞牧就毫不迟疑的打断道:“胡说八道!”
    他自己就是指挥过战役的,不懂事时就跟着父兄与边国打交道,对这方面的情况再了解不过,当即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回:
    大战的中后期开始,大禄军队就实施了包围推进的清扫战略,将联合敌军一点点逼出大禄境内,并在尾声顺利打入敌国腹地。天佑二年时大战结束已经近两年之久,并州距离最近的主战场也有八百里,中间跨州连府守备森严,怎么可能还有持有敌国武装的溃兵流窜?
    即便真有漏网之鱼,数量也不可能太多,且不说能否同时杀死五人,当时中原百姓们痛恨敌人入骨,若果然遇见敌人,只怕会与他们同归于尽,伤口定然不可能只存在于尸体背面。
    晏骄恍然大悟,“所以说,是有人故意转移视线,掩盖罪行?”
    裴以昭点头,“不错。”
    庞牧冷笑道:“只怕还是个对战事略有研究的半吊子。”
    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根本经不起推敲。
    若非上级官员庸碌昏聩,根本瞧不出破绽;那么就必然是勾结成片,这才视而不见胡乱结案!
    晏骄想了下,又问了个关键问题,“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在,既然有此结论,即便没有人证,必然是有物证的了?”
    裴以昭点头,“确实有。死者早已入土为安,尸首是瞧不见了的,但当时我也看过物证,虽然锈迹斑斑,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敌军常用箭头无疑,五人共有十三枚。”
    庞牧摇头,“不对不对,破绽越发多了,怪不得你要继续查下去。”
    撒谎这种事是很可怕的,一旦开了口,就要源源不断的想法子圆谎。而多说多错,漏洞自然也就更多了。
    逃入中原的溃兵身上不可能还持有数量如此之多的箭矢,这是其一;
    其二,当年与大禄开战的边国皆是游牧为生,天生擅长骑射,若想杀毫无躲避经验的普通百姓,一击即中,根本不必耗费如此多的箭矢;而若想虐杀,必然选择近身打斗,弓箭这种远程攻击武器就没了用武之地。
    第三,但凡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兵器的重要性,箭矢这种可以循环利用的武器,尤其是战乱时期分外宝贵的铁质箭头,根本不会有人舍得丢下。既然人都杀死了,当时也没被发现,为何不拔了箭走?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都渐渐明白了棘手之处。
    战事持续多年,了解不算难事,可当年战事吃紧,朝廷规定一概战利品全部或上缴,或就地应用于我军消耗,那些敌人用过的箭矢也全部被重新制作成适合我军使用的款式。
    分明身在内地,若还能够接触到大量敌军用箭……只怕身份非同一般。
    裴以昭闻言点头,拱手抱拳道:“公爷所言细致入微,令人叹服。”
    他初次眼盲,一时间尚未适应,听声辨位也只得大概,与其说此刻说话对象是庞牧,倒不如说方向更对着旁边的晏骄一点。众人见了,不觉联想起他往日风采,都是暗中唏嘘。
    略略沉吟片刻,晏骄追问道:“那原并州知州呢?”
    “五年前告老还乡,回福州老家去了,两年前死了。”邵离渊凉凉道。
    晏骄一挑眉,“死无对证。”
    毕竟这天下没什么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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