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是个人物,痛痛快快干了他们一直想干却又没胆子干的事儿!
老太太带头笑的前仰后合,直接把孙子抱到怀中喂食,“他吃得好好的,你偏去捏脸,不吐你吐谁?”
说罢又搂着平安亲了又亲,“哎呦奶奶的好宝贝儿,咱不理你爹,还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夹!”
庞牧给她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着胳膊跟晏骄抱怨道:“听听这都什么动静?我活了小半辈子都没跟我这么说过话……”
这酸的,他都没想到他娘还能跟个小姑娘似的声音娇嫩……太吓人了。
众人闹了一回,庞牧就顺势把晏骄的提议跟大家说了。
林伯几个面面相觑,十分不好意思,搓着手道:“哎呀,这,这多不好。”
话虽如此,可他们眼中却已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几点渴望。
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真英雄好汉子,但凡能自食其力,谁愿意后半生邋遢?可一想到要劳动少夫人,他们就难免羞愧起来。
一个绰号“张老枪”的叹了口气,“终究是我们无用,临了临了还叫少将军和夫人记挂着。”
他战场上一根铁枪使得出神入化,横扫千军如入无人之境,不知绞杀多少亡魂。如今侥幸留得一条命在,却不料晚景凄凉,令人唏嘘。
晏骄就笑,“我是偷懒呢,回头大家都学会了,可不必我再操心了,想吃什么尽管点去。”
众人知她说笑,也都领情,痛痛快快的答应了,预备饭后就细细划算一回,看这头一波叫谁来、怎么弄。
无意中解决了老大难问题的庞牧瞧着精神格外焕发,三口两口吞了几碗粉丝汤,又单独叫了一碟鸭杂吃,琢磨一回道:“小四,等会儿你去衙门走一趟,跟顾大人要个公文来,叫波疆来问个话。”
小四挑着小酒窝应了,麻溜儿一抹嘴,撂下碗就走。
见晏骄望过来,庞牧一咧嘴,“老老实实站在这儿等不是我的菜,忒也憋屈。左右他跟本案脱不了干系,索性直接提来问问,有枣没枣的,先打两杆子试试。”
当年的凶手若想自首早自首了,干等绝对不成。
葛大壮一家喘气的不喘气的他们已经见了四个,唯独嫌疑最大的波疆始终没露面。
小四的动作麻利的很,从出门到提着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回来,统共不过两刻钟。
真的是提着。
正如之前小六所言,波疆是个非常矮小瘦削的男人,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偶然间一阵风吹来,几乎都能从表面看到肋骨的痕迹。
若说是他十三岁时单独将王春花杀死并藏到墙里……除非神鬼上身!
他先跪下行了大礼,抬头就瞧见一张板着的脸,登时吓得一哆嗦。
此人是定国公,当年他也是见过的。
那时的定国公还不是定国公,所有人都喊他庞元帅,入京当日,镇远府的老百姓自发送出去几十里地,哭着,喊着,求他早些回来瞧瞧。
当日波疆也被娘亲拖着去了,七八年过去,记忆中那个画面却依旧光亮如新: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随他出生入死的部众。人数不多,却挡不住通身杀伐之气。哪怕已经远离战场,他们还完美的保持着行军时的阵型,脚步一丝不乱,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清晰的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如死神的鼓点震慑人心。
那天日头很好,阳光璀璨,黑马上的元帅走出去老远也没回头,可身后的百姓却好像被刻着“镇远府”三个字的界碑挡住,站在原地眺望良久,忽然哗啦啦跪了下去。
汹涌的人群如海浪一般,在炽烈的阳光下潮水般伏倒,又好似成熟的稻穗,沉甸甸的垂了头。
波疆看得出了神,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僵在原地,某种新奇的情绪游遍全身,令他不自觉战栗。
定国公分明带人杀了许多赫特人,但娘亲却总是说他是个好人。
一开始波疆不明白,可如今长大了,却隐约有些懂了。
战争不是好东西,一旦开启,如无绝世猛将难以收场,而每多拖出来的一天,都是无辜百姓的血。
然而现在这个好人却在冷着脸问自己,“你知道主动投案和被抓的区别吗?”
波疆不敢看他,忙垂了眉眼,“小的,小的不知。”
晏骄微微蹙眉。
第一打落空了,没诈出来。
不少心理素质差的犯人往往会给出“不懂您的意思”之类带有狡辩和回避意味的话,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波疆这样直接的否定反而显得很无辜。
“抬起头来!”庞牧突然抬高了声音,像白日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波疆猛地一抖,本能的照做,可一对上对方的视线就好像被烫了一样,猛地抖了下。
“你爱护妹妹,照顾妻儿,孝顺母亲,”庞牧绕着他走了一圈,不紧不慢的念着,然后突然捏了捏他的肩膀,轻声叹道,“你是个好小伙子。可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男子汉大丈夫,连累别人就不好了。”
波疆的牙关紧了紧,可一声不吭。
庞牧弯下腰去,直勾勾看进他眼睛里去,“那天王春花去找你做什么?”
波疆不说话。
庞牧逼问道:“所以,那天你的确见过她。”
波疆还是不做声,好像聋了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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