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傻了,“没啊。”
主子还在青楼呢,哪儿有奴才自己跑回家的道理?更何况他被带回衙门,多大的动静啊,连梅姨都知道了,没道理在外等候的奴才没听见风声。
晏骄什么都想明白了,恨得牙都痒痒了,“叫画师来!另外再去问何家的下人,尤其是厨房的人和何阮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事发前他的书童是否出现过。”
这都叫什么事儿!
蔡文高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小子有问题,事发前他可曾离开过你的视线?或是独自外出?”
何明是有些不着调,但今天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该猜到不是好消息了,整个人都结巴了,“他,我,我有时候不爱有人跟着,就随手赏他几两银子让他走,谁管他去哪儿啊?”
哪儿有主子盯着奴才的规矩。
图磬问了个关键问题,“他认识张兴吗?”
何明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淋漓的吞了口唾沫,哆哆嗦嗦的点了头。
逛青楼都带的书童,没理由去文会不带着。
这头乱成一团,本还警惕着的梅姨也跟着傻眼,过了会儿才问何明出什么事了。
可何明哪儿有心思说这个啊!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可怕的猜想:
我的书童伙同外人谋害了我妹!
晏骄才说着人送何明回何家,后者就把脑袋甩出残影,白着脸道:“不不不,我不回去!”
晏骄道:“胡闹,不回家你去哪儿?难不成还住在衙门?”
谁知何明还真就一咬牙,“我去大牢不行吗?再不济我还有银子,我回萃香楼啊。”
要是给他爹知道他大过年的待在青楼,腿都要打折了。
啊,还有,还有他妹妹的事……若东窗事发,知道那张兴是因他的缘故认识的,又有他知情不报在先……
何明猛地打了个哆嗦,直接哭出来了。
晏骄懒得理他,朝姜峰摆了摆手,后者就提小鸡仔似的拽着何明的衣领出去了。
等何明嗷嗷怪叫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晏骄这才看向梅姨,“来都来了,你就没什么话想说?比如说,申申冤什么的?”
梅姨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看了看她,再看看蔡文高和庞牧,震惊之余更多的是迟疑。
说了半天话,晏骄觉得嘴皮子都干了,忙端了茶来吃,“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躲这么多年,不容易吧?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却忍心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也真是难为你了。”
梅姨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呼吸都急促了。
“躲了十年还不够?你在等什么?”晏骄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跟桌面碰触后发出的一声轻响让梅姨跟着抖了抖,“若是要跟话本里说的那样,等恩主的儿子金榜登科跨马游街……你可能要重新投胎了。”
何明压根儿不是读书的料啊!
梅姨脸上有稍纵即逝的怒气和沮丧,因为作为一个被迫在青楼照顾小少爷的人,她太清楚晏骄的话的真实性了。
她原本只是想找一个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苟延残喘,暗中等待时机,顺便替女主人看顾小主人成长,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有亲自照料的机会。
但天可怜见,那里是青楼啊,她倒是希望对方在真相大白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要状告何夫人谋害人命!”梅姨终于跪了下来,一字一顿的说,“不仅是我家主子,还有其他两人。”
蔡文高仿佛看见了触手可及的政绩,头一个兴奋起来,率先问道:“你可有证据?”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口说无凭,不好定案呐。
“我有!”
“我有我主子当年写的绝笔信,另有一包刘氏保胎药里的药渣,还有当年曾给两人接产过的稳婆的下落。”
第105章
蔡文高赶紧让姜峰去捉张兴和梅姨口中那个早已逃遁他乡的稳婆, 自己则留下来听故事。
一桩桩十多年前的旧案被慢慢揭开真相,所有人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生怕打扰到梅姨的思绪。
外头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合着灰蒙蒙的天, 好像有谁在哭。
梅姨的嘴巴被烧坏了, 一开合大半张脸都跟着抖, 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自然发声, 导致她的个别音节有些扭曲,阴雨天听起来格外难受。
“方姨娘原本是乡间农户的女儿,穷的了不得,因有一年何老爷去外地买卖偶然遇见她在泥地里卖鱼, 执意要纳回家做妾。姨娘进门时,何家已经有一个姨娘和屋里人在头里了,听说还有两个没名分的, 也跟老爷不清不楚挂着。何夫人固然不热情, 却也不似想象中那般苛刻,我们也都松了口气。”
“姨娘来时身边只带了一个自小长大的小姐妹, 我是来时路上买的, 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又是女孩儿,这才卖身给人当丫头。不过姨娘待我极好, 跟自家妹子似的, 那可真是亲爹妈都没有的和气……”
回忆起这些时, 梅姨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怀念和感激混杂的温柔。
“原本姨娘想着, 难得主母和气,当家的又有本事,回头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也算不枉了。”
“可没成想,姨娘渐渐觉出不对劲了。”梅姨的声音陡然一变,咬牙切齿间带动面上伤疤,晦暗光线下不断蠕动扭曲,犹如恶鬼般可怖,“老爷年青,又惯爱往妾室屋里去,何家频频有人有孕,孩子倒是大多生下来了,但前头一个姨娘、一个屋里的却都在产后没了。她们本都是何老爷为了生儿子挑的人,平时身子骨十分健壮,早前大夫把脉也都说好得很,怎么就不行了呢?这也就罢了,偏两人都是同一个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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