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箫走在最后,袖口中滑落出一截红绸,那是方才江衔蝉抓住他时,从她腕上掉落下来的虹练一角。
沐青鸢挨着江寻鹤,两人的身影若即若离,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他低下目光,手中燃起一簇火焰,将红绸烧得干干净净。
*
江门宗上千名弟子聚在一块,乌泱泱一片攒动的头顶,再上方是五张紫藤木交椅,长老们正襟危坐。弟子们交头接耳,讨论着不知今年试法谁可蟾宫折桂,就听一声清咳响起,裹挟着雄浑的灵力,宛若天际梵音一般,霎时压下了嗡嗡絮絮的讨论声。
“炼器派魁首,甲组江寻鹤,猎有赤羽鸮内丹一对。”
这种鸮原本只是黑漆漆的巨鸟,只有染上人类的血液,其羽翅才会变为赤色,且常年栖息在幽沼密林最深处,脾性凶悍,状若猛鹫。非是灵力深厚的修士,只怕不到两个回合便会因身上血腥味招来一大群赤羽鸮,从而葬身鸟腹。
江少主蝉联数届,尊名已被无数人的耳朵听出茧子,但仍是有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尖叫出声。
江寻鹤立在高台一侧,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符箓派魁首……”那声音顿了顿,带了些不可思议:“乙组江衔蝉,猎有……人面蛛内丹一只。”
下方一阵沉默,片刻后人声鼎沸:“人面蛛?迷途崖底的人面蛛?!”
“真的是小师妹猎得的?”
“哗!今年的魁首被少主和大小姐包揽了!”
“真不愧是家主一手教导出来的,两人真匹配啊,就像璧人一样!”
江衔蝉要的便是能与兄长并肩立于峰巅的资格,这样就能让所有自不量力的倾慕者知难而退。
只有两个人面色微微动了。
站在江寻鹤身旁的沐青鸢垂下眼睫,目光中有一丝淡淡的愁绪。景箫站在江衔蝉身后,眼中荡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衔蝉被推上高台,无所适从地摆着手三连否认:“人面蛛是景师兄猎得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不信你们问哥哥!”
江寻鹤惜字如金,只点了点头。
众人又是哗然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咱们这有姓景的弟子?”
“不知道,没听过。”
“哈哈哈——他若真有这本事,站出来让大伙瞧瞧!”
衔蝉目光搜寻了一圈,却见少年挺拔笔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不论是溢美之词,亦或是挑衅之语,于他都无任何留恋。
她又是失落又是疑惑地心想:他好像……并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微萤照雨小天使的地雷~
最近在替喜欢的番剪视频,说好的今天只剪一个小时放下鼠标发现已经半夜了= =
第5章 小白莲不高兴
很奇怪的是,这段关键剧情最终仍是走上了原轨,本该一战成名的依旧默默无闻,滥竽充数者倒是被众星捧月,交口称赞。
丝绒般的夜空中缀着几点暗淡的星子,艳烈的篝火逼退了柔弱的月华,将天际映照出一片浮动的霞光。
衔蝉手里握着壶瓮头春,一口下去,甜丝丝的,收口又泛着一星半点的苦涩,后劲不大。她撩起眼看了看不远处,景箫一个人屈腿而坐,火苗一路在地上舔出橘黄色的光,却偏偏在他身前停住了,于是他变成了角落里一簇被遗忘的阴影。
她又喝了一口甜酒壮胆,慢吞吞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景师兄,今天下午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这孤寂的少年道:“我不大喜欢喧闹。”
说着又不吭声。
衔蝉心里好似有一群土拨鼠尖叫着奔腾而过,甩给了她一脸尘土,她被呛得灰头土脸,本就不擅长搭讪,这回搭讪的对象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她尴尬了。
她默默捧着瓮头春坐了下来,微弱的光在少年瓷白的脸上打了层釉,细腻而又紧实。他肤色极白,于是便显得俊中带俏。
衔蝉捂着脑袋,愁苦着该如何挑起一个话题,忽然想到什么,在脑海中戳了戳系统:“小白莲现在的好感度多少了?”
系统:“零。”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衔蝉心里不是滋味:零……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他心里毫无触动?
转念一想,如今才过了短短一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月的伤疤不是短短一天便能消弭掉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主动权在她手里,她有的是时间。
她觑了眼景箫,而他也察觉到了这阵阵若即若离的目光,眼珠一动,和她对上:“江大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字吗?”
衔蝉慌忙否认,他侧过脸,被人面蛛划伤的伤口更明显了,且看上去并未做任何处理。
“你回去吧。”衔蝉意识到这话有歧义,又补充了句:“我让人拿些药给你。”
景箫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受过伤的手。衔蝉手指的伤敷了最好的药,早就痊愈了,十指纤长,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粉,像是早春刚冒出头的嫩芽。
他眸光一暗,低咳一声想站起来,奈何好似坐太久双腿发麻,一个趔趄站都站不稳,恰好衔蝉也跟着站起,他的手就势扶上她的肩膀。
衔蝉感觉半只胳膊麻了一下,一阵火烧火燎的痛席卷上来,她短短地叫了一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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